<p class="ql-block"> 在那个特殊年代、六八年最后一天的傍晚,滨城的上空乌云密布、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岁暮天寒。</p><p class="ql-block"> 母亲把刚煮好的饺子装了满满一饭盒,又用小棉毯子把饭盒裹的严严实实,然后焦急地对我说:“明天就过元旦了,赶紧把饺子给你父亲送过去,别让你父亲担心家里呀!”</p><p class="ql-block"> 为了早点把饺子送给在单位“学习班”里不能回家的父亲 ,我顾不上吃晚饭,急匆匆地披上棉袄,戴上棉帽子和棉手套,夹着裹紧了的饭盒,消失在弥漫的风雪中。</p> <p class="ql-block"> 城市已经被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厚厚地覆盖着,一片银装素裹。风雪交加的路上,少了往日的熙熙攘攘,也几乎看不到公交车的踪影,到处都显得冷冷清清、空荡荡的。雪越下越大,呼啸的北风夹着雪花吹的人睁不开眼睛。想着还在“学习班”里不能回家的父亲,心里就如刀割般的难受。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来到了父亲单位。</p><p class="ql-block"> “您好!是给父亲送饭来了,”我跟门岗的保卫人员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这么大的雪还来送饭啊,”门岗的保卫人员一边怜惜地对我说,一边赶忙去找我父亲。</p> <p class="ql-block"> 不大一会儿,就看见父亲穿了一身破旧的工作服,外面披了一件军大衣,虽然满脸沧桑,但仍旧是目光坚定、步履稳重的向我走过来,远处看好像又矮又瘦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见到父亲,我即高兴又心酸:“父亲 您还好吗?母亲刚包好的饺子就让我送过来了,明天就是元旦,全家都想您了,别担心家里,我们都挺好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点了点头,很勉强的笑了笑说:“我在这也挺好的,放心吧,要相信组织,没事的。”父亲接过还带着余温的饭盒,深情地看了看我,两个眼圈已经湿润了。“赶紧回去吧,天太冷了还下着大雪,不要再送饭了,这里有食堂的。”说完挥挥手让我赶紧回家,然后就转身回“学习班”去了。</p><p class="ql-block"> “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望着走远了的父亲,望着父亲消瘦的背影,我强忍着的眼泪还是顺着眼角一滴一滴的滚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我那时刚上中学,风华正茂,血气方刚。可做梦也想不到,解放前就参加革命的老党员、老干部,对待革命事业忠心耿耿、废寝忘食了一辈子,怎么一夜之间就进“学习班”了呢?理想与现实无情地交织在一起,异常激烈地碰撞着。</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人妖颠倒的年代,善良的人们日常只能是忍辱负重,心中却急切期盼着已经迟到了的正义和曙光!</p> <p class="ql-block"> 回家的路上,萤火虫似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微弱的、橘黄色的灯光惨淡地洒在冰雪的路面上。北风照样无情地刮着,那路灯上的灯罩在风中被刮的叮叮当当、摇摇晃晃。大雪依然凌乱地舞着,路边挺拔的松树也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了腰。再有几个小时就是元旦了,远处已不时传来星星点点的鞭炮声。</p><p class="ql-block"> 我含着眼泪,迷茫地踩着这厚厚的积雪“吱吱”作响,滑倒了,爬起来,抖抖身上的残雪,艰难地咬紧牙关再继续前行。身后留下的那一串串沉重的脚印,在凛冽的寒风和茫茫的飞雪肆虐下,又逐渐变的模糊起来。</p><p class="ql-block"> 伴随着漫天雪花的飞舞和刺骨寒风的呼号,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瞬间长大了许多,风雪中,站的更高了、看得更清了、走得更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