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

水珠珠

文字:水珠珠

图片:源自网络

北方的春天来得有点晚，五月的草原，草，还未长出，裸露的沙土上夹杂着零星的草，薄薄的匍匐着土层，枯黄中略泛着点绿。放眼看去像是沙漠与草原的结合部，不免心生一丝对未来沙漠化的担忧。或许不是对的时间，也不是对的地点，看不到 “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草原风光。

我坐在一个高坡上，俯视着更像是荒原的草原。唯一的亮色是天边西下的太阳，残阳如血，周围的几缕云彩，被染成金黄，徘徊于离别的惆怅。夕阳慢慢的下坠，视死如归般的，隐没于地平线下。云彩再无阳光的映衬，渐渐变淡变暗，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一动态过程，我看到了时间在走的样子，脑中无端的出现那个“死”字，多形象啊，上面“一”横是地平线吧，夕阳坠落在地平线下，一个沉寂的世界终将来临。

不知仓颉造字时，对“死”字的灵感是否也源于夕阳西下这一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若是，也不枉世间一切有生命的，在生命终止时冠以“死”的称谓。那一横是地上与地下、是门外与门内、是理想与现实、是生与死的界线，得之光明，失之黑暗。

暮色苍茫中，远方的山脉蜿蜒绵亘，呈现出美丽的弧度，一句歌词在耳边响起，“想问沙漠借那一根曲线，缝件披风为你御寒，用肺腑去触摸你的灵魂”，空灵而辽远。

草原的风，带着野性，往怀里乱窜。草原的夜，万籁俱寂，静得让心灵无法安放，出窍的灵魂在风里飞。那一幕幕剪影从历史尘烟中款款走来，是霍去病封狼居胥；是五胡乱华的百年分裂与混乱；是辽宋夏金元的对峙与更迭；是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中，那卷起的漫天尘沙，回荡着经久的草原狼啸、千年的丝路驼铃，还有那无定河边的白骨，是否听见春闺梦里人的深深叹息。

中国的历史，几千年来，草原文化与农耕文化的爱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边疆民族如同注入湖泊的活水一样，不断通过入侵给中原王朝输入活力。” 在敌视或倾慕中自觉不自觉地融合。

一直喜欢看日落。小时候，在受限的空间里看日落，捉迷藏似的，追逐于树梢、房舍，追逐于田埂、坝塘，像一幅流动的画，带着对山的那边有没有神仙的幻想，对明天会更好的期待。落日一副俏皮的样子，像老朋友似的和我说“再见”，没有一丝的伤感，我笃定每天都能看到它。乡间小路，暮归的老牛、荷锄的村民，落日余晖中，笼罩着庄稼人劳作一天倦鸟归林的踏实。在还比较依恋父母的年纪，这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后来，奔波于生计，无暇于看夕阳了，每每在城市中不经意地看到日落，掩隐于高楼大厦间，被切割得失了全貌，云霞也斑斑驳驳，疲惫中是时间都去哪儿了的迷惘，是菱花镜里形容瘦的无奈，有一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遗憾。黄昏之前是一天之计在于晨的忙碌，是不忍直视的青春，是生存或生活的催逼。

长时间生活在逼仄的空间，高原蜿蜒曲折的山水局限了视野，被圈养的心随着空旷的草原一下子变得开阔。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找一个合适的点，造景，可以头顶蓝天脚踏实地，可以双手捧着夕阳，可以倩影倚着月亮。夜色吞没了天边最后一丝亮光，毫无戒心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沉浸在黑夜的宽容与安宁中，与星星对视，看牛郎织女提着灯笼在银河边漫步。

空旷的地理环境，让人心也随之空旷，天地浩渺，江山万古，在与苍凉的自然亲密接触中，是一个简化到连饥寒也有点感知麻木的最低欲望的人生。

2023年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