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nglish：灵动的摩擦，美就发生了——初论王建草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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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期）

三、有情绪的草书

我尝于夜阑人静，气息与脉动均匀平和之时，将王建草书卷轴徐徐展开，细细摩挲，深觉草书乃是直抒胸臆的艺术，于笔走龙蛇、墨瀑流泻之际，思绪与情绪刹那凝固，待到观赏者“复盘”回味那时那刻的图景，竟生隔世之感，遂不免怅然若失。李商隐“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慨叹确可为我做一旁证。从这个意义上讲，草书何止是视觉的艺术，它甚至也是时间的艺术。也许，这正是草书的独特魅力所在。

草书是柔韧的毫端与生熟宣纸间激情摩擦所产生的力的轨迹，构成或飘逸、灵动、挥洒，或奔涌、澎湃、磅礴等千百种情绪。但所有这一切皆出自草书者个人的情绪。一般而论，草书者有两大情绪。其一为书者挥毫时刻的心境与情绪，其二为书者即时的情绪所幻化出来的古人笔意。

心境是人的相对稳定的心理状态，而情绪则可能随环境或情感的变化而变化。创作时的心理状态最能反映书者的功力。大多数的书者一般都是在平静状态下进行的书法创作，而草书更多的需要个人情绪的参与，从而使作品具有生气。需要指出的是，平静的心境是情绪参与创作时的基础与前提。没有平静的心理状态的创作准备，就没有情绪昂扬时的出彩创作。

最为有挑战与即兴意味的是在草书创作中不仅有情绪的参与，同时还能幻化出古人的笔意。注意，是古人的笔意，并非古人“实体”的结构与间架。高妙的草书者往往能融“他者”笔意于我之情绪。所谓“他者”，名碑名帖之谓也。心中此时此刻有何人之帖影、碑影，下笔即有此人之“神韵”，亦有草书者个人即时的兴会。此刻想融入何人笔意，即可呈现于草书作品之中，似我非我，似他非他，亦他亦我，亦幻亦真，这便是“通慧”的大玩家、大手笔了。但观者仔细把玩品赏，却仍是书者自家之创意与匠心。

如此看来，这种书者于某时某刻心中有他、想他、念他，便融他笔意于狼羊之毫，顿使满纸古趣盎然的做派是一种跨越时空的情绪“雅集”与今古书家的“神交”“意会”。对大书家而言，这种兴会，似乎非如此不足以言草书。王建尤擅此道，几近通灵。每见其临空举笔，凝眸做思索状，或低吟，或浅唱，霎时如椽之笔宛若神仙附体，得心应手，笔到意到。

尝见其创作过一幅李白《忆秦娥》横款，处处散见颜鲁公碑意，乍看时似与他惯常草书风格有异，然一时又解不开异从何来。此时，须得观者悉心揣摩、联通意会，然后才有这打通“任督”二脉的快感。盖鲁公雄健宽阔之盛世气象悄然布满整幅作品，仿佛一种加持，一种洗礼，观之令人拍案惊奇。

王建是一个敦厚而沉潜的性情中人，也充满了人生智慧。就其对艺术的态度而论，他是一个真汉子。因为喜欢，可大无畏。为了艺术，能大舍得。我曾为他写过一幅联语，或可映照他的人生。现在读来，依然恰好。

可高可低 能贵能贱

无怨无悔 不喜不悲

——吾谁与归

与这等“草人”同游，自生一种美的愉悦！

岁次乙未仲夏于北窗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