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乃一声山水绿 ——蔺乡舟行纪

越人歌兮

我的江南情结一直停留在小桥流水，扁舟一叶的画面中，而那画面必是定格在西子湖畔或苏吴古镇。印象最深刻的那次是坐乌篷船游周庄，那船不是周作人笔下船篷是用竹片编成、上面涂着黑油的乌篷船。周庄的船是改良过的乌篷船，木结构、开放式的船体，船篷上面覆盖着蓝底白色碎花的土布，四周垂下的荷叶边在夏日的晚风中飘动着，带来丝丝凉意。船工边摇着橹，边唱着船歌，音色浑圆清亮，将浓浓的江南水乡韵味拿捏得稳稳的。而小船便随着吴音在水里悠闲的摆荡前行，令游客如痴如醉惬意足了。自此，我对江南水乡的刻板印象便是那碧滢滢的小河上，有髹漆一新的乌篷小船摇曳在清清浅浅的水上，伴随着轻柔的起伏与乐感，穿过一座座古桥，掠过两岸的青砖黛瓦，品咂悠远的往事。

地处杭嘉湖地区的家乡，既是东方滨海城市，又具江南水乡的特点，大江大湖的分支纵横交错，河网密布，形成丰富的水系。有没有我梦中的江南，也许只缺一次发现之族。这样一次旅行说有就有了。暮春四月，海曙区作协与月湖诗社联合组织了一次文艺采风活动，地点选在城西的蔺草之乡——古林镇，我也有幸参与了这次作家与诗人的雅集。令人惊喜的是，采风的方式竟是舟游蔺乡。登上乌篷小船，六人分坐两排刚刚好，这船恰似当年游周庄的那一款，但两侧还设有花格护舷，又多了份雅致和舒适度。不同的只是小船行驶用的是电动马达，起初感到少了点古趣，但后来庆幸还好不是人力摇橹前行，不然，这绵延交错数里的河道，在规定的时间内又怎能掐准点上上下下完成采风。如此长的一段舟行水路让人连呼过瘾。

暮春时节，春光浩荡，令我们心情愉悦又带着美好的期冀。在碧波荡漾、清风拂面的河道上，检阅着两岸的群芳吐艳、佳木扶疏。刚刚一场春雨走过，云收雾敛，春山欲滴，好一幅“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的写意水墨画。我向往的梦里水乡原来就在眼前。小舟穿过一座座古桥，行过一个个码头，像是唤醒一串串记忆，又像是翻阅一篇篇华章。

昔时鄞西，有一个面积比东钱湖大三倍的广德湖，宋时曾巩知明州，在《广德湖记》中说，“盖湖之大五十里”， “西七乡之田，水注之者，则此湖也。舟之通越者，皆由此湖”。由此可见，当时的广德湖既是重要的水路要道，又是无旱涝之患的水利工程。然而沧海桑田，广袤的“广德湖”如今已成传说，功过谁与评论。但当地上了年纪的老人，仍然会与你如数家珍地讲述广德湖的故事，甚至跺跺脚，告诉你脚下就是千年前的“广德湖”。今天，我们泛舟其上的正是广德湖仅存的狭长水带，水浪拍打着船舷，仿佛是古湖的生命律动，那遗存的悠悠一脉水系仍在造福一方百姓。水宽百米处，两岸田野按季种植水稻和蔺草，而广德湖的泥涂地又特别适合蔺草生长。古镇黄古林也成为蔺草之乡。

蔺草圆滑细长，粗细均匀，软硬适度，是宜于编织的极好的天然绿色植物纤维，用它编织出的草品，通气、吸湿、清凉，是天然的消夏产品，深受人们的喜爱。而黄古林的蔺草更富有弹性和抗拉性，且色泽鲜艳，清香浓郁。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如今的黄古林成为蔺草织品的重要产地，黄古林草席更是声名远播，出口海外，古林镇还被评为中国草席之乡。一直都想拥有一张黄古林的草席，但又生出这样的疑问：市面上卖的果真是黄古林的蔺草席吗？黄古林镇果真有这么多神奇的蔺草吗？此次实地一见，这个疑问也就被打消了。登上高台，展眼望去，水光山色，沃野连绵。眼前一大片葱绿、整齐，已有半人高的农作物就是心心念念的蔺草无疑了。

席乡古林，又名黄古林，旧称黄公林，传说商山四皓之一的夏黄公曾隐居于此，有黄公林庙为证，故得此名。历史上黄古林是鄞州四大重镇之一，坐落于三江上游，河网遍布，纵横交叉，说它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地貌也不为过。镇内历史文化景点众多，有九狮桥、五港桥、街心戏亭、青阳观等，著名的黄公林庙始建于宋、重建于清，与其周围的民居建筑群均保存完好，这些都是古镇文旅的靓丽名片。

也许我们已见不到唐时四明狂客贺知章在《广德秋泛赋》盛赞的“泽国秋晴，天高水平，遥山晚翠，极浦寒清……”的广德湖美景，但此次春日舟行蔺乡，从西洋港码头至茂新码头，途经未来农场、红船码头、太空农业科普基地、稻香花海乐园等，一路行来也是春色无边，花开富贵。想来文人骚客见到如此的古镇新貌，定也会再赋新词吧。今日广德湖的后人们，遵循着“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打造“绿色、高效、智慧”现代化数字农业园，做足农文休闲旅游的文章，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昔日广德湖流域是另一番生机勃勃的景向。

结束采风的最后一站是遇见茂新•火车咖啡文创园地。在一片花海深处，一列橙红色的蒸汽列车如长虹卧波，在蓝天丽日下将过去和未来连接，它不仅仅只是作为当下一个网红景点来博人眼球，更是一个象征符号，告知我们时代的列车稍纵即逝，须抓住当下的机遇，将新生力量注入这片古老的土地，驰进一个新时代，开启全新的旅程。

2023/5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