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母亲 </p><p class="ql-block"> 文/李玉英</p><p class="ql-block"> 在母亲去世的五年里,常常想着把母亲的故事写一写,然而每当提笔时,总是泪水先于笔墨而搁笔。</p><p class="ql-block"> 郝勇曾经说我母亲:“我要去看看是一位什么样的老人,竟然受到众多亲人邻里的尊重和赞誉”。武文彪也曾写我母亲:“莫非您不是凡胎肉体?您养育了五男三女,贫瘠的待遇,何以托起他们健壮的身躯?您目不识丁,何以教他们争做完人?是上帝的赐予还是辛劳的回馈?”还有人说我母亲:“你是铁人?你是神人?”其实我的母亲就是一位极为普通的农家妇女。</p><p class="ql-block"> 一、在饥寒交迫中成长</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常用名:胡三女,曾用名:胡海玲)于1929年农历四月初十出生于山西省灵丘县亭子岭村一个穷苦家庭。母亲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她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母亲四岁时失去了父亲,是靠我的姥姥(姓名:韩挂挂)给人做苦活儿养活一家人。日子过得一贫如洗,家徒四壁,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留给母亲的记忆就是,冬天特别寒冷,村落尤为荒凉,人情非常冷漠。</p><p class="ql-block"> 母亲说我姥爷(胡成)是个豁牙子。那是因为给有钱人家干活儿时,有钱人拿穷人取乐开心,装满几袋粮食,让受苦人用牙咬着袋子往起提,谁能提起来这袋粮食就归谁,姥爷为挣这袋粮食,恒下心用牙齿把一袋粮食提了起来,当他放下粮袋时,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和上下四颗前门牙。可怜的姥爷在得到一袋粮食以后也得了一个绰号“胡豁牙”。母亲一年见不到自己父亲几面,因为我姥爷常年在外当长工,只有过春节时才回去几天,最终英年病逝他乡。母亲未曾享受到父爱。</p><p class="ql-block"> 母亲最深刻的记忆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上姥姥起早贪黑拾柴禾、捡豆粒、挖苦菜,更难忘记的是在寒冬的一天,天灰蒙蒙的,姥姥和我母亲身背柴禾,顶着嗖嗖的西北风回家时,一只狼仰天一声长嚎,从母女俩眼前跑过,吓得娘儿俩出了一身冷汗。村里人说,“这娘俩狼不吃,一定能活大岁数”。母亲记忆中一年四季吃野菜,野菜从春挖到秋,夏天野菜旺盛时,把多挖的野菜腌在大缸里,一腌几缸放在窖里,供冬天吃。还常常在别人家的地里捡秋收完剩下的菜帮菜叶子,为全家人填充食物。虽然本村有一个开豆腐坊的老舅舅生活比较富足,但没有接济过姥姥一家,甚至姥姥去给豆腐坊干活儿也只挣回几斤豆腐渣。</p><p class="ql-block"> 在当时的年代,不论贫富,女人是必须要缠足的,有一双三寸金莲才算是高雅漂亮的女人。可是姥姥家穷到连三寸缠足布也没有的地步,使母亲因穷得福而留下一双正常的脚。母亲虽然长相不丑,但因脚大就不能算漂亮,甚至被人笑话。</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十一岁时,跟着我大舅背着仅有的衣物,一路乞讨要饭、风餐露宿,从山西来到内蒙古武川县壕赖山乡小泉村落脚。一起从口里出口外共九口人,姥姥和母亲,二姨胡海荣一家三口,大舅胡义一家三口,三舅胡玉。后来,母亲在大舅的拉引下,住进武川耶稣堂,从此母亲成为一名基督教信徒,后来认识了我的父亲(乳名:李福红,常用名:李龙)。</p> <p class="ql-block">二、在温馨家庭中生活</p><p class="ql-block"> 母亲十五岁那年,在信徒弟兄姊妹们的帮助下,在教堂举行了婚礼。母亲因没有嫁妆,婚礼上借穿邱瑞云(教堂好姊妹、后来武川县著名的妇科大夫)的旗袍,那也是母亲一生中穿过的唯一的一次时髦衣服。成婚后,十五岁的母亲就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媳妇,黑黝黝的头发用两个闪闪发亮的银簪子圆圆地盘在脑后,常常戴一顶洋前边帽,身着大襟上衣、裹裤脚大裆裤,脚穿家做千层底布鞋,穿戴以黑色、蓝色为主。这一成不变的打扮,一直到四十多岁,从没穿过一件艳丽的衣服。文化大革命时期,禁止戴洋前边帽(因帽子名字有洋字)、禁止插银簪子(资产阶级流毒)、禁止穿大襟衣(有左右派之嫌),从那时起母亲戴着毛线织成或粗布缝制的帽子,发髻上别着两个大黑发卡,穿一件对门中式上衣,但色调仍然是蓝色、黑色或天蓝色,常年不变。直至八十年代后期才开始穿西式裤子、花衬衫。</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兄弟六人中排行老五。爷爷这个大家庭,有着父慈子孝、尊老爱幼、勤俭持家的美好家风。母亲走进这个大家庭,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和幸福,享受到了亲情的友爱和感动,从此母亲跳出了苦海。母亲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爷爷(奶奶已去世)、大爷大娘们的关心和帮助,特别是善良的二大娘、四大娘,把母亲视为亲妹妹,耐心细致地教母亲做家务、缝衣服,情同手足;爷爷把母亲当作亲闺女,时时给予关爱甚至有些偏亲,一家无二。母亲则以吃苦耐劳、勤奋肯干、孝敬老人、尊重兄嫂、诚实善良报答亲人们的恩情,同时也得到了全家人的喜爱。很快,母亲便承担起居家过日子的重任,日子过得井井有条。</p> <p class="ql-block">三、 在同甘共苦中奋斗</p><p class="ql-block"> 母亲十七岁时生了我大哥,取名“江河”,祈愿幸福生活似江河之水源源不断。之后又生了我们兄弟姐妹七个,共养育了五男三女八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父母亲夫唱妇随,同甘共苦,以信心、信念、信仰战胜一切困难,乐观面对生活并为之不懈奋斗。虽然家庭经济生活一直不富裕,但他们的精神和信仰成为持家立业、养育子女的动力和源泉。</p><p class="ql-block"> 母亲刚成家时,是兵荒马乱的年代,父亲为躲避抓兵,经常藏于外地,母亲不仅照顾着爷爷和家里,而且日夜担惊受怕。刚有大哥那年,伪蒙古军曾在我们村住过,骑兵的马好草好料,马粪很多,母亲常常把马粪担回自己院里晒干,存起来作烧火用。那年遇上七天七夜的连阴雨,几家邻居因没有干柴生不着火,都是去拿母亲存下的干马粪生火。</p><p class="ql-block"> 我们村是个一百多户的大村子,只有我们一家坚持养老母猪,父母亲为了增加收入,不怕辛苦劳累,一直养了近二十年。为了养好老母猪、下好小猪仔,他们流下了比别人更多的汗水,精心饲养。夏天拔野菜,秋天收集土豆蔓,冬天扫树叶、莜麦花子。母亲常常头顶炎炎烈日出去拔野菜,回来时晒得满脸通红,嘴唇干裂。阴雨天,别人都在村头闲聊歇息,母亲却拿着袋子出去拔野菜,鞋和裤脚都是泥水。秋天每当地里劳动回来时,别人都急着回家吃饭,可母亲总要把地边的灰菜拔一捆扛回家,再忙着手拉风箱给全家人做饭。冬天在劳动收工后,别人都回家取暖休息,母亲却在场面外边扫风刮出去的莜麦花子,一直扫到天黑看不见才回家,手脚冻得发紫。父亲放羊时,总背一个大羊包,有大羊生羊羔了就背小羊,有羊生病了就背病羊,如果没有这些需要就背野菜或青草。辛苦不负有心人,母亲养的老母猪生的小猪仔也是邻村人最抢手的,往往都是提前预订,小猪仔一生下就系上红绿带子定下是张三李四的。一是小猪仔膘肥体壮,二是满月后也可以不急着捉走,多吃几天母乳的小猪更好养。</p><p class="ql-block"> 父母亲为了让这一大家能够吃得饱穿得暖,没明没夜地干活儿。耕田、种地,锄草、收割,扬场、背粮,推碾、磨面,打井、挖渠,搂柴、拾粪、挑菜、喂猪,母亲和男人们做着一样的营生。父亲在外挑重担,在家也帮母亲洗衣做饭,推窝窝、擀面条、纳鞋底、絮绵衣,他都会做。父母亲虽苦虽累,但总是把温馨和快乐带给家人,从没怨言和脾气。</p><p class="ql-block"> 在大集体劳动中,父母亲从不拈轻怕重、投机取巧。母亲不怕苦不怕脏,苦干实干,更是得到社员们的认可和夸赞。1961年母亲带着一岁多的三弟去集宁参加了“全盟劳动模范表彰大会”。在那个年代,一个妇道人家能被评为全盟劳动模范,可想要付出多少辛劳和汗水啊。</p><p class="ql-block"> 在人民公社时期,按劳动工分分配粮食和布票,我们家孩子多劳力少,常常缺吃少穿。父亲半路学会当皮匠,白天参加劳动,晚上给村里人做羊皮皮袄皮裤、皮手套皮帽子,为的就是能在人家家里挣顿饭。一张皮子要经过熟皮、洗毛、揉皮、钩皮、画样、剪裁、缝制、钉缀等诸多工序,就钩皮一道工序就要好几个小时,汗水湿透衣背。为了赶做衣服,父亲经常把皮料带回家夜以继日地做,母亲也帮着缝皮衣,一缝就是半夜,由于皮子厚不好缝,满手都是血泡。</p><p class="ql-block"> 为了让孩子们不受冻、不邋遢,母亲经常在昏暗的油灯下,缝新补旧、纳底做鞋到深夜。由于旧衣服总是补丁盖补丁,且颜色不一,母亲就用染料染成黑色或蓝色。家人穿的单边鞋、棉靴子,都是父母亲亲手做的,母亲即使是地里劳动也随身带着麻绳、鞋底、鞋绑等东西,大家歇息的时间她的手从来没闲过。父亲放羊时,在山坡上纳鞋底、上鞋,哪怕有一点点时间也要干点手中的活儿。</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代,为了多挣工分、养家糊口,有多少家庭不让孩子上学读书或者只供男不供女。我的父母虽然没上过一天的学,但他们深知文化的重要。我们兄弟姐妹八个,不管家庭多么困难,无论父母多么辛劳,都必须上学读书,谁也不能有不念书的想法。四弟有一天不想去上学,让母亲又打又骂送到学校,再也不敢有不上学的念头了。常记着母亲的一句话:“只有念到没地方念了才可以不念”。正是因为父母对子女教育的重视,才使得八个孩子中五个是大专以上学历,并且在工作岗位上都是骨干。这是母亲最感欣慰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母亲35岁时娶回大嫂,母亲常说那时她高兴的睡不着觉。母亲特别疼爱大嫂,因为大嫂的继父是个脾气暴躁的瘸子、母亲是聋哑人,可怜大嫂在特殊家庭中长大。大嫂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父母都舍不得让他们自起锅灶,一直到娶回二嫂才另立门户。为娶媳妇儿娉闺女,父母缩衣节食、克勤克俭,从一针一线积攒着。虽然大嫂二嫂彩礼不多,但起房盖屋、生活用具也是很大的开支。我们姐妹三个的婆家都不富裕,母亲没有要过一分彩礼。特别是大姐和我的婆家更是贫寒之家,不仅没要彩礼,父母还送了不少生活用品帮我们安家。父母亲对待媳妇儿、女婿,都像自己的儿女一样,疼爱有加。于是,婆媳姑嫂之间从未红过脸拌过嘴,都能在这个大家庭里相敬如宾、你怜我爱,和谐共处。同时父母也倍受儿媳、女婿们的尊重和孝敬。父母为此感到幸福和满足。母亲有时和女婿们逗笑说:“如果当初我为难你们要些彩礼吧,现在你们可能不会这么孝敬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四、 在克己奉公中施爱</p><p class="ql-block"> 在人民公社大跃进时期,母亲在大食堂做饭,推莜面窝窝把小手指都磨出血。一同做饭的女人们因为太饿,一边做饭一边偷吃几口和起的莜面,也让母亲吃几口压压饥吧,可母亲说这莜面每人一份,咱们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硬是忍饥挨饿也不会吃一口。有人说她死心眼儿,有人说她太老实,也有人说她有骨气,而她自己却朴实地说我有我的秉性。在食堂干活儿,母亲早出晚归,总要把活儿干利索才心安。一天大早母亲打扫食堂时,捡到了一个里面装有粮票、布票和钱的钱包。在那个饥寒交迫的时代,母亲没有想着把钱包据为己有、用以解决自家燃眉之急,而是想着失主丢了全家人的生活所需会是多么着急。于是母亲赶紧把钱包交给生产队长,随即归还给一位下乡的干部。这位干部要拿几斤粮票感谢母亲,而母亲硬是没要。</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期,我的叔伯叔叔(我们称九叔,父亲的叔伯弟弟),因家庭十分贫穷、本人相貌平平而很难找到对象,我的父母生怕九叔成不了家,很想把村里高家之女说合给九叔,于是就答应只要高家女肯嫁给九叔,父母愿意把自己的房子让给女方。殊不知这可是父母唯一的家,能为堂弟有这么大的付出是何等难能可贵。</p><p class="ql-block"> 1953年母亲生了我二姐,邻居家岳挠大娘生了四儿子,比二姐小两个月,可是大娘没有一点儿奶水,于是母亲每天首先给大娘的孩子吃奶,然后再给我二姐吃,硬是用自己的乳汁救活了四娃子,二姐却因为天天吃不饱而瘦骨嶙峋。母亲不是不懂疼爱自己的女儿,而是更担心四娃子被饿死。</p><p class="ql-block"> 三年自然灾害时,讨吃的人很多,母亲从来没有冷眼看待他们,总是怀有同情怜悯之心,有吃的给口吃的,没吃的拔个萝卜也要给点儿。一次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乞讨,母亲把准备熬糊糊的莜面抓了一大把给她,同时用开水又冲了一碗热乎乎的莜面糊给孩子喝,娘俩感激不尽,双手合十连声说“好人,好人!”其实,当时母亲膝前的我,也正饿得等吃的呢!</p><p class="ql-block"> 自家辛辛苦苦种了菜,每当园子里的菜能吃时,母亲就给邻居以及生活更困难的人送些。在那个穷苦年代,家家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把新鲜蔬菜对于不少人来说是吃稀罕,有时甚至是救急菜。记得一次,挨弟姐姐饿得头晕,软的起不了炕,母亲从园子里拔了几个胡萝卜送去,给她煮的吃并喝了汤,两天后挨弟姐的病好了,她妈总说那是救命萝卜。为了种好菜园子,母亲起早贪黑,平地、刮畦、浇水、追肥、锄草、搭架,付出了不少辛苦。记得菜园子的一角常年有个粪堆并放着箩头和粪叉子,每天一大早,母亲就挎着箩头拿着粪叉去村周围拾一箩头猪粪羊粪积肥。</p><p class="ql-block"> 村里有起房盖屋、红白事宴总少不了父母的出谋划策,全力帮忙,对几个孤寡老人和体残多病的人,经常给予关心和帮助。房后四狗大爷个子大、鼻子大、饭量大(绰号“老大鼻”),走路东摇西晃,每当我们家吃好的,总要送他一大铜瓢,我最怕让我给四狗大爷送吃的去,因为四狗大爷常常流着口水和鼻涕,邋遢的很。父亲经常给四狗大爷、岳挠大爷剔头刮胡子,剪手脚指甲。虽然这都是一些小事,能够持之以恒地做到,也并非容易的事。</p><p class="ql-block"> 1978年改革开放以后,父亲为给村里人搞福利,托在达茂旗白云工作的我六叔联系了拉矿石的营生,父亲领着村里几名壮劳力赶马车前往白云。可天有不测风云,在途中住店的第二天早上,车倌李福军突发心梗去世,父亲他们几个人在十分悲痛中拉着死者原路返回。车倌母亲因痛失儿子而失去理智,天天来我们家哭闹,向父亲要儿子。父母十分理解和同情她,耐心地安抚。母亲更是细致入微,供吃供喝,己饥己溺,最终感动了她。可是因为惊吓和悲痛,父亲得了跑肚疾患,医治几年后才好。</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春天,生产队让年龄大的女人们给队里切山药(土豆)籽儿,其余劳力去打大井、修渠 、种地。一天母亲和女人们都在小队山药窖口席地而坐,边聊天边低头切山药籽儿,山药籽切好了一大堆时,只见拉山药籽的手扶拖拉机头顶一团乌烟,突突地开来了,那是七十年代初期,刚时行用手扶拖拉机,没几个人会开。这时只见嘟嘟地手扶拖拉机一颠三簸、七扭八拐向着人群冲了进去,压在了卢义大娘的身上,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司机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此时,母亲撒腿就跑直冲村里,我正好在院子里,听见母亲在喊,我朝着喊声一看,母亲爬在西菜园的南墙出口处的墙上,我赶紧跑去,母亲口吐清含水,喘着气说:“快去__叫忠诚___他妈被车压了!”我飞速跑到忠诚家,忠诚哥飞速跑向窖口。只见大娘多处有血,极速送往医院。经检查,大娘胳膊、腿、腰多处骨折,但得到及时医治没有生命危险。事后,我们问母亲,近两千米的路您极速快跑不怕倔着?母亲说:“人命关天时哪能顾的了那么多”。母亲的极速快跑为大娘得到及时治疗争取了有效时间。</p><p class="ql-block"> 2011年,乡干部去见母亲,让母亲照像、填表,说要给八十岁以上老人发放大龄老人津贴。母亲说:“感谢共产党,感谢好时代。这钱我不要了,省下给那些可怜的人吧。我这么多儿女,他们都挣着国家的钱,我还要国家补贴呢?我不要”。乡干部很受感动地说:“八十多岁的农村老太太,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真是叫人敬佩!”</p> <p class="ql-block">五、 在病痛折磨中抗争</p><p class="ql-block"> 1984年2月11日(正月初十),父亲因肺癌病逝。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父亲,从查病(开始以肺炎治疗)到去世,仅仅七个月的时间,突然的离去,给了母亲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当时三弟刚毕业分配在乡下工作,四弟、五弟还分别在念初中、小学,生活的压力一下都压在了母亲的肩上。母亲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悲痛,刚强地挑起了这个大家庭的重担,安排着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当年四大爷丢下自家的活儿,帮母亲种地,教二哥(二哥一直在外开拖拉机没种过地)学会了犁地、摇耧,村亲们也给予了不少的帮助。母亲因积劳成疾,关节炎越来越厉害,每当下地先要扶着墙慢慢活动后才能行走,就这样忍受着疼痛干着家里和地里的活儿。</p><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的那年五月份,我生了姑娘,母亲侍候月子,一定是个很难熬的日子。母亲一边干着家务活儿一边唱着《赞美诗》诗歌,那是母亲消除内心悲伤与身体疼痛的一种方式。我常常看见母亲那红红的眼圈儿,一定是背着我哭过,但她带给我的却是满脸的微笑。</p><p class="ql-block"> 精神上的打击,生活中的压力,致使母亲后来又得了高血压病。母亲一边在吃药治疗,一边还在坚持干活儿,那几年是母亲最痛苦最受煎熬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1990年四弟有了姑娘、1991年三弟有了儿子、1994年五弟有了姑娘,母亲开始住在县城哄孩子。孙子们的成长给母亲增添了快乐。我们六个兄弟姐妹居住在县城,也能经常陪伴在母亲的身边,使母亲逐渐走出了悲伤的阴影。</p><p class="ql-block"> 母亲因常年服用治疗关节炎的药物,损伤了肾脏,2005年1月查出了肾衰,后转为尿毒症。当时大夫根据病情及母亲的年龄和身体状况,说采取保守治疗能维持三到五年,儿女们都非常担忧。从此,母亲才不争着抢着干活了。在治疗期间,母亲除了按时服药、灌肠治疗外,特别注重饮食忌口,只要是医书上或大夫讲过需要忌口的食物,多么想吃爱吃也不吃一口。更可贵的是,母亲一直保持乐观的态度。母亲是位虔诚的基督信徒,遇到事情能随遇而安,乐观对待,用一个时髦的词儿就是豁达。她安慰儿女们不必担忧,她说“命运都在上帝手里,一时不生一时不死,好好准备等待天父迎接”。所以,在病的期间,母亲没有悲伤担忧、没有愁眉苦脸,天天读《圣经》、唱诗歌。母亲虽然没进过一天学堂,但能把一本繁体字《圣经》读的很熟,许多段落都能背诵下来,而且常常用《圣经》中的道理教育子孙后代。乐观的心态是一剂良好的疗药,母亲的病情控制得比较稳定,又给儿女们十年的时间来侍候她陪伴她。</p><p class="ql-block"> 2012年母亲做了白内障手术,在手术后的四五天时,我帮母亲系裤子,裤子没系上时母亲急着往沙发上坐,我不小心用胳膊肘正好碰了病眼,因此延长了恢复时间,使母亲眼疼、头疼、不想吃饭近三个月的时间,母亲不仅没骂我,而且一句埋怨我的话都没说,母亲对我的过失的原谅和包容让我心里更加愧疚,至今想起这事我心痛难忍,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过失。</p><p class="ql-block"> 即使是尿毒症期间,母亲也一直坚持自理,自己能做的事情就不让儿女们替做。母亲非常讲究卫生,时时处处保持干净整洁。就是最后卧床不起的那几天,大小便也必须让儿女们抱在坐便椅上,不用尿不湿或床用便盆。自始自终都体现出她的刚强、干净、爱体面的性格。2014年冬天的一次感冒咳嗽加速了母亲病情变化,2015年元月30日,母亲一生圆满,辞世间劳碌岁月,享天堂安乐时光,荣归天家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一生,尝尽了生活的清贫与艰辛,承受过许多的委屈与伤痛,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汗水。然而,她用一生的勤劳、善良、贤惠、宽厚、仁爱、无私、知足、乐观,彰显了对信仰的一秉虔诚,对家庭、儿女、亲人及生活的无限热爱,塑造了一个伟大母亲的形象,同时也享受了子孙满堂、子孝孙贤、福寿双全的晚年快乐。</p><p class="ql-block"> 母亲没有留芳百世的伟业,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留给我们的“物质财富”是一间记录着我们成长的陈年老屋、一支装满父母酸甜苦辣的大红躺柜和一处踏满生活脚印的土墙院落,儿女们十分珍惜,至今还不时加以维护、修缮,经常回去相聚、瞻仰。然而,母亲留给我们最为珍贵的遗产,是她的人格魅力、品德修养和精神力量,这是我们子孙后代学不完的文化,用不尽的财富。</p><p class="ql-block"> 一段网络文字说得好:“母亲所赋予生命的深度和广度,比我们从任何书本上学到的还要多,母亲的微笑是世上最美的花,人间最甜的蜜。这微笑浓缩了她对我们那发自内心的深沉的爱,无价的情,让我们从中读懂了生活的意义,生命的价值。”</p><p class="ql-block">写于2020年9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