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故事@三：《生死抉择》

平凡人生

人在旅途@《生死抉择》 不在海边生活过的人，总以为大海带给我们尽是欢乐，各种美味海鲜，还有神奇加浪漫！其实，当你呆久了就会发现，除了上述这些，还有意外加恐怖！万物皆有两面性，大海也不例外。我在海边生活了四年，尝尽各种海鲜美食，饱览各种自然景观，同时也经历一次危险，这次意外差点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危难之中真正体会到啥叫——生死抉择。拍电影写小说都难见到的场景，却在我一次下海中悄然发生……我所在海域为黄海，水浑滩浅渔业资源并不丰富，却是天然的紫菜养殖场所。紫菜这种海洋植物特别神奇，天气越冷越生长，气温一高马上枯死。这不，谷雨节气刚到，紫菜生长停止，各家养菜厂纷纷收架，没几天，热闹非凡的海边，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沙滩上也宽敞了许多。有一天，我正在准备拾海用具，医生来找我。医生叫徐开华，和我是邻乡的，比我早来海边一年，他原先是乡村卫生室室长，不知啥原因跑到海边开起私人诊所。平时帮人看病，退潮时和我一样下海，我们认识两年多了，关系比较熟，有什么活会第一时间来找我。医生：“先生，在干嘛？今天有活没？”“今天没有活干，正准备去拾海。”我回道。医生：“正好大厂还有最后八亩紫菜架，叫我找人收架子。”“八亩架子，要八个人，现在好多人都走了，哪有这么多人？”我说。医生：“今天是大潮，四个人就够了，一人两台架子，能挣40块钱。你们夫妻俩加上我，就还差一人。”“差一人找谁？叫老王？”我紧跟着说。医生：“老王那人不行，太刁钻，不如找老付，老付人老实又能吃苦。你赶紧准备，我去找老付去！” 四个人揽下八人活，我虽然有几分担心，为了多挣几十元钱，勉强答应下来。为了节省时间，海水半腰身时，我们四人开始出发，目的地是乌龟滩。乌龟滩的上游是内河入海口，受内河常年排泄入海，入海中形成一个大喇叭口，泥沙长年堆集成一个很大的沙滩，中间隆起像乌龟壳，所以人们叫它乌龟滩，距我们下海的地方有三四海里。一路上我们做了明细分工，由我和医生负责解缆绳，我老婆和老付负责收竹竿和缆绳。一路无话，当我们来到乌龟滩时海水正好退去。于是，我们马不停蹄地干了起来，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几百根竹竿，几千米缆绳要在三小时之内收到一起，扎好捆好。由于长期浸泡在海水里，缆绳与桩头处长满海蛎子，要用铁锤敲掉海蛎子，方可解绳。受到海水无数次冲击，绳结早已牢不可破，要想解开它必须要有足够的力气与技巧。我们还准备一把刀，万一解不开只能割断，当然这样做会被扣钱的。收竹竿收缆绳更是体力活。一亩紫菜架80根竹竿、300多米的缆绳收到中间，海水没退尽时还好，一人一边拉缆绳，竹竿漂浮在水上，能轻松地把它拉到一起。若海水完全退去，竹竿落在沙滩上，再想把它拉到一起，必须要付出数倍的力气。现在收竹竿两人，一个是60多岁的老头，虽然是能吃苦之人，但年龄不饶人；另一个是我老婆，虽然年轻，女人的力气怎能跟男人相比。这是我下海之前担忧！ 经过数小时的鏖战，终于在海水涨潮时，把所有的竹竿绳子收完，看着八台扎得整整齐齐的架子，每个人脸上露出了微笑。此时，我们每个人浑身被汗水湿透，小憩时医生调侃道：“先生！现在你不担心了吧！眼怕手不怕，一台架20块，你两人四台80块，整整是你做老师时的月工资，明天就是想挣也没有了……”海水涨到膝盖高时，架子终于浮了起来。我们每人拉着两台架子，由于漂浮物在水上没多少重量，我们轻松地牵引着紫菜架，有说有笑向岸边出发……突然，有一股凉飕飕的寒意袭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来海边两年多了，涨潮时都会凉丝丝的，但这次特别怎么这么冷，感觉快到冰点，难道……难道……我紧走几步追上去问医生，医生却不以为然，晴天大太阳的，难道要下雪不成？冬天零下十几度都熬了过来，还怕小小的冷风。我不是怕冷，只是一反常态的冷让人费解。本想再去问问老付，可他老实透顶，整天没听到他说一句话，问也是白问。大自然没有多给我猜测时间，两分钟后一场白茫茫的海雾席卷整个海面，能见度从几海里一下降至几十米。起初我们都没在意，因为以往涨潮时有过轻雾，几分钟后都会散去。然而，这次不太寻常，而且还越来越浓，能见度转眼间降为十米以下，前面的医生竟然看不到我后面的老付，吓得我们赶紧把八台架子连在一起，防止有人掉队。没走多久，走在最前面的医生突然没了方向感，忙叫我过去商量对策。我们都慌了神，来海边几年，从未见过这阵式。海上生雾与陆地生雾截然不同，陆地好歹有树木、房子、道路和沟渠做参照。而现在唯一参照物就是海水流向，根据特殊地理位置，海水总流向应该是西南方向，而我们上岸的八道垛是偏西北方向，既不能逆流，又不能顺流，只能偏逆流方向才是我们要走的方向。我们决定方案后，继续向前行走，不过我们神情开始凝重，毕竟水火无情，又是在茫茫大海上，稍有不慎将万劫不复！ 约莫又走20多分钟，大雾仍没有散去的迹象，我们默不作声地跟在医生后面，艰难地拉着紫菜架子。“哎呀！不好，我踩到桩头了！”医生一句叫喊声，在空旷的海上显得格外刺耳。在我们回岸的路上根本没有桩头，桩头岀现意味着我们走了大圈，又回到出发的地——乌龟滩。我们四人都围陇在一起，表情从凝重到死灰一样难看，在灾难来临之前，没有人能伪装成淡定从容！我同样被不祥预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心里不停嘀咕，怎么办？怎么办？医生看了看身边老实巴交的老付，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是后悔今天早上选择，如果听我的话找老王，老王是老海边了，见多识广，如果他在定会拿个主意，不至于如此慌张！医生的目光开始转向我。他的目光里明显少了自信，多了一些恐惧。我本想躲开可我没有躲，剩下一个就是我老婆，难道我们几个男人要把生死抉择权交给一位妇女，显然不能。医生终于开口，声音很小，但听得清楚：“先生，你学问最高，我算没辙了，你拿个主意吧！我们都听你的！”这时，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其实，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蒙圈了，面对浓雾下的茫茫大海，我能有啥招数？但我不能说岀来，他们会从恐惧变成绝望。出于求生本能，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首先，靠水流来确定方向已不可信了；原地等待救援，就等于坐以待毙。那时手机、导航、定位统统没有，岸上没人知道我们行踪，就是知道面对茫茫大雾，找几个人如同在大海里，找几片漂浮在水上树叶一样，难上加难。只有自救，那自救方法在哪儿？我一筹莫展！东面是茫茫大海，向南方向是独龙港方向约有10多海里，中间有一条很深的海沟，就是我们爬上紫菜架漂浮过去，不到对岸海水将会退潮，我们还是会随波逐流漂回海上；向西方向是大喇叭口通向内河，两边是宽阔的大米草地，里面沼泽、暗河、淤港纵横，有幸漂到那里，生死仍然未卜…… 剩下向北方向，百分之七十是大海，只有百分之三十很小的一个夹角是最佳逃生方向，若不是这场浓雾，也许我们现在已经到岸了。最要命的是现在没了方向，我们走了半天竟然原地打了个圈，要不是医生踩到桩子，真不知道现在在哪？“乌龟滩”、“桩头”。一个个字符在我脑中闪现。突然，我眼前一亮，对呀！现在我们至少知道在乌龟滩，还有“桩头”这根救命稻草。把桩头作为一个点，如果再找到一个桩，两点连成一条线，再确定方向，就能求岀30度角，那条延伸出去的线，就是我们逃生的方向。“有办法了！”我冷不丁的一句话，给困境中的其他人带来多大振奋与希望！时间就是生命，我来不及过多解释。命我老婆站到桩头上不动，余下三人以我老婆为中心，向不同方向找到6米位置顺时针方向画圆，双脚在水里踩找桩头。因为，紫菜架是6米，两道缆绳，桩与桩之间距离是6米，以6米为半径的圆圈弧线上必有一个桩头。很快我们找到第二根桩头，所有人为之一振！接下来是确定方向。根据我们迷失方向又回到乌龟滩时间判断，我们仍处在乌龟滩的北边缘，只要我们沿着这条南北走向的桩头线，向两端探测，水浅必是乌龟滩方向及南方，而水深则是北方向。确定南北方向后，我们正确逃生方向是北偏西方向30度角。别看这小小30度角，若在纸上我会轻松画出来，而现在不是一道数学题，而是关系到四个人生死的抉择题，我艰难地做出决定，只能拿性命赌上一把，别无选择！我吩咐医生把八台紫菜架首尾相连，形成“一”字型，他们三人全部到前面拉，保持直而不弯，我好在后面掌握方向，随时调整我们的航向，我还告诫所有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加快速度，在海水涨满之前必须逃出这片死亡之海…… 大雾仍就没有散去迹象，好在没风又没浪，海面一片宁静，宁静得让人胆寒！前面迎接我们还有不少险象环生，生死未卜中我们胜算多少？这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旅程，每一脚都决定着生与死，我甚至后悔不该让老婆同时下海，假如我们遇到不测，家里年迈的父母和嗷嗷待哺的女儿，他们将如何面对未来……我们不知走了多久，海水越来越深。每个人明显感到体力透支，前面三人时不时回头张望，用目光不停询问我，航向是否有错？我们是不是走向茫茫大海？此时，我决不能动摇，一动摇，最后一点活下来希望将会灰飞烟灭！我咬了咬牙坚定地挥了挥手，号召他们继续前行。所有人都明白，我们没有退路，命悬一线，只能孤注一掷！就是走向死亡也要加快速度，前进……前进……突然，老付冷不丁一句：“我踩到石头了！”由于神经错乱，我把“石头”听成“桩头”心一沉，坏了！老付又踩到桩头了，我们可能再一次回到乌龟滩，切底与地球说“拜拜了！”“先生，快过来！是石头！”医生也向我喊道。“是真的吗？”现在我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因为海里是没有石头的，只有靠近岸边三四十米远的地方才会有石头，踩到石头说明我们快要靠岸了。我来不及多想，疯狂地扑了过去。“石头！真是石头！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欢呼在一起，那种劫后重生的喜悦，不经历险境的人是无法体验。快！快！还有30米，我们竭尽全力向岸边狂奔……眼前岀现一条黑呼呼的海岸线，若在平时没啥稀奇的，而现在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我们顾不上石头上锋利的蛎壳，连滚带爬爬上了岸，没人看到我们如此狼狈，那种复杂的表情难以描述，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死里逃生我没有一丁点庆幸感！这是不幸中的侥幸，是上苍的眷顾；这是所有人奋力求生的本能……多年后，当我拿起笔写《海边的故事》时，同样难以抉择，要不要写下这段我不想重温的往事？不能说我的命运有多坎坷，至少在这次经历中让我深深懂得，活着才是最大幸福！正如路遥先生所说：“不知道阳光与意外哪个先来……”我们要珍惜每一个初升的太阳，只有看到阳光时，证明我们还活着，活着真好……（本文发表于2023年5月24日《美篇》获“精选”） 等待收回的紫菜架 工人正在收紫菜架 作者/孙全枝配乐/暗涌的行动插图/来源网络制作/平凡人生 海上生雾，没有参照物，能见度极低。 当年被困区域及逃生路线 浓雾笼罩大海 本文作者简介：60后，初小文化，自由职业。闲时喜欢把两三千个汉字玩叠加游戏，偶尔见见报，乐此不疲！人生格言——永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