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柜的故事

哈哈佛

<p class="ql-block">在朋友的古风民宿“唐坊 · 慈云雅居”的客厅里,摆放着一个别致的三角柜。三角柜个头不高,有一米七的样子,栗子色的着装,两根纤细精致的螺旋式柱子支撑起上下两个三角柜,显得古朴典雅,雍容高贵。虽经70多年的岁月洗礼,可还是那样清新浪漫,像少女般亭亭玉立。</p> <p class="ql-block">要说这三角柜可是大有来头,那是北平解放初期,中国现代文学家、历史学家、中国历史上的文化巨人郭沫若先生的夫人于立群送与我姥姥的“念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照片为郭沫若先生和夫人于立群。(照片摘自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姥姥与我讲:北平解放前,她曾是郭沫若家的保姆,我姥爷是北平警察局长家的私人厨子。北平和平解放前,局长跟随蒋介石到了台湾,我姥爷失业没了工作。五零年初,经人介绍到了刚成立的大同矿务局白洞矿当炊事员。姥姥叙说这段故事的时候讲道:“男人到了大同工作,老婆孩子总得跟着来吧。”当她将要离开郭沫若家的想法告诉于立群后,于立群百言相劝:“吴妈(我姥爷姓吴)别走了,留下来吧……”可我姥姥执意那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在大同,我只能随他到大同去了”。于立群相劝不住:“那我就送吴妈个三角柜吧,日后留个念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这是我姥爷(右一)、姥姥(左一)解放前的全家福。中间分别是我姑姥姥和我母亲、小姨、小表舅。那时,我姥爷家可是北平的大户人家。</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这样,这个三角柜陪着我姥姥和我刚成年的母亲、小姨,坐了五天五夜的马车从北京来到了大同矿务局,搬到了号称“圈里”的日本人盖的木地板房。</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姥姥一家人当年就住在矿务局“圈里”日本人建的木地板房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就是在这木地板房出生和长大的。左边是我姥姥,右边是我奶奶,中间是我的母亲。</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姥爷叫吴建佩,是地道的北京人。小时候依稀听姥爷讲过,他曾在北海“仿膳饭庄”做过学徒。所以,做菜那叫一个字儿“棒”!正因为做饭手艺高,被当时矿务局的领导从矿上“挖”到了刚建起的,接待苏联专家的大同矿务局外宾招待所做中餐厨师,还被定为特级厨师。共同掌勺的还有位同是北京人的朱爷爷为西餐特级厨师。六十年代,打我记事儿时就知道老爷子工资78块钱,都赶上局领导的工资了。每当周日休息,老爷子回来从三角柜里甩出5块钱:“去,向邻居借俩儿肉票买二斤肉”……午饭间,一大盘西红柿炒肉片摆到了饭桌上。炒肉片儿泛着红润焦嫩,沁着猪肉和西红柿的清香,散布在10多平米的小屋,又飘出走廊,老邻居、天津人荣大妈拿着筷子边进屋边说:“姥爷又炒嘛菜了,这么香快尝尝!”</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然了,在那个困难年代,更多的是变着法儿把棒子面掺上点杂货面,做玉米面疙瘩汤;爬上老榆树撸榆钱做高粱面儿饺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候虽然生活困难,但我们还是能常吃到姥爷做的米粉肉、咕噜肉、老北京炸酱面、驴打滚和好多记不上名字的菜肴。尤其每年立春吃春饼必须的“酱肉”,姥爷总是亲自到肉铺和售货员说好话儿,买下胖胖的后猪肘子,拿出封存在窗台的“老汤”,再配以新的佐料和汤汁,(其中的秘籍是放只母鸡一块炖制,让酱肉更鲜),在大铁锅中炖制五、六个小时,出锅剃骨的酱肉油亮香醇,肥肉纯白不腻,瘦肉细嫩绵长。切成薄片摆在盘子里,肉片沁着浓香,入口即化。按老北京话儿讲:香的没边儿了,别说吃了,光看着都醉了,想起来就流哈喇子。</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照片摘自网络)我姥爷做的酱肉比这漂亮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姥姥烙的春饼也是很有讲究。这天,姥姥将攒的好几个月的白面从三角柜里取出,放在和面盆里一分两半,一半用开水烫,一半用温水和。搅上劲儿以后,盖上锅盖醒一两个小时。然后,把醒好的面摊在面板上,揪成匀溜个儿的面团,将三个面团摞起来,中间抹上油,擀成8、9寸大的薄饼。饼烙熟后放在铺有笼屉布的蒸屉里 ,用蒸锅水的余温再腾一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们每年都盼着立春这一天,早早的坐在方桌前,将烙好的薄饼铺在盖屉上,烙饼抹上六必居的甜面酱,撒上葱丝儿,铺上凉食的、灵魂的酱肉片,再放上炒鸡蛋、火腿肠、酱鸡丝、韭菜炒豆芽、菠菜粉丝……既热乎又筋道的烙饼用热气把酱肉的油化解掉,渗透到饼里,再配以各种菜肴,将饼里夹进根儿筷子,慢慢的卷起,抽出筷子、封起饼底儿,手握卷饼像吹喇叭一样大口的送到嘴里,咔嚓一口下去那个香啊,这春饼比得上世间任何山珍海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如今,二兄弟、三兄弟在家联手做春饼,可如今那一大桌卷春饼的菜,没有一盘能吃出老母亲做的味儿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姥爷一辈子钟情做厨子,文革期间因历史问题,姥爷被贬到锅炉房烧茶炉,但还时常“潜回”招待所给外宾和领导们做几道拿手菜,直到文革后又回到了外宾招待所厨师的岗位。记得姥爷那年病重在床,我在床边端茶倒水,老爷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我说:“大庆啊(我小名)记着点儿,拌饺子馅要一顺儿的拌,千万不能来回搅……”话音刚落姥爷就走了,老人家到天堂做厨师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虽说“手艺传男不传女”,可没有儿子的姥爷还是教我母亲做了几道拿手菜,尤其是我们心心念念的“酱肉”,做卤肉的老汤坛子和老母亲更是形影不离。可惜的是我们仨儿子和媳妇儿光当“吃货”记着吃了,直到老母亲去世才憬然有悟 : “ 应将老母亲做酱肉的技艺传承下来 ”,可为时已晚。老三媳妇儿虽悟到点技艺,可还是吃不出那味儿。记得有一年我到中央党校学习,休息时我将党校周边的“春饼馆”吃了个遍,也没吃出姥爷和老母亲做的酱肉香味。有几次立春,兄弟们聚在一起吃春饼,虽象模象样的做了一桌菜,可再也吃不出老母亲做的春饼味,尤其那“灵魂酱肉”的浓香了。我们怀念姥爷和老母亲,更念叨着那酱肉香!</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小时候就当吃货了,只可惜没有将姥爷和老母亲的手艺传下来。这是我的老母亲和小姨,中间那小不点儿就是吃货的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是在我姥姥家长大的,三角柜的故事也是姥姥常讲给我的。而我姥姥讲给我最多的是她临来大同前,郭沫若和于立群在家里请毛主席和周总理吃饭,姥姥给端菜倒茶。“ 饭后,毛主席高兴的 示意周总理和我们这些厨子和老妈子喝杯酒。于是周总理笑着和我们每人碰了一杯酒……哎哟,那可是和皇上喝酒啊,了不得呀!毛主席、周总理那个好哟!周总理那个帅哟!”这个故事姥姥给我讲了无数遍。1976年1月8日,听到周总理去世的消息,姥姥哭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老人家从哪儿请回了张周总理的像,就放在这个三角柜上,每天都要擦一擦,端详许久。一年后的1月8日,姥姥也在这一天离开了我们。</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姥姥就是将这张周总理的像摆在三角柜上,每天都要擦一擦,端详许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到这三角柜,我还时常想起倚着柜子听姥姥唱那首京味儿十足的小曲儿:</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桃叶儿尖上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在其位那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此事儿,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蓝靛厂那火器营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有一位宋老三呐啊……”</span></p><p class="ql-block"> 听姥姥讲那老北京的故事 ……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转眼间,三角柜来大同有70多年了,她已满目沧桑,破旧不堪,静静的躲在三弟家地下室的角落里。我总想着有朝一日她能重新展现容颜。</p> <p class="ql-block">当大同太平家私的老板听说这个三角柜的故事后,专程将“三角柜”请到工厂里,家世三代木匠的李师傅见到后满是惊喜: “这可是现在很少见到的棹木做的家具,背帮那三合板一看就是几十年前进口的,尤其小门上的玻璃可是手工打磨出的切边玻璃,那‘ 洋合页、洋插销 ’现在更是见不到了。”经过师傅们的精心修理,如今,破旧的三角柜又呈现出了本来的娇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如今,每当我看到这个三角柜,就想起了姥爷、姥姥,还有我的老母亲,想起了那灵魂的酱肉,想起了满院飘香的春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这三角柜摆放在《慈云雅居》,不仅给我们带来无限愉悦,也展现出家俱古朴的美,还显示出曾拥有她的主人高洁的文化品位。</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可找到了,就是这首京味儿韵味儿十足的小曲儿😊🌺🌹</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