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带雨

龙永

      2023年4月14日，星期五。久居兰州的我，清晨起床，照例推窗远眺，喔，小雨！细细的雨粒，轻轻地飘洒在黄河上，黄河对面不远处的南山，变的洁白晶莹，啊！下雪了。毕竟是春天，雪花飘落到山下就融化成蒙蒙细雨，带来几分凉意，然而沁心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蓦然想起什川的梨花开的正艳，“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不是别有一番风韵?

       梨园距我的住所不算太远，接近二十公里。天冷，且下着雨，前几年新建成通往什川的公路上连一辆车也没有，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到了古梨园。

       雨还是飘飘洒洒的下个不停，偌大的梨园空无一人，辜负了园中近万株盛开的梨花，她们只能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春雨是宝贵的，但对盛开的花却是致命的，雨打花残，她们的娇容在冻雨中瑟瑟发抖，梨花带雨，也是她最后的芬芳。梨园自然也失去了往日这个时期“梨花风起正清明， 游子寻春半出城”的繁盛景象。

      说来也怪，一般而言，梨树的寿命也就六七十年，然而，兰州什川古梨园的梨树都在二三百年以上，最长者，已近五百岁；也算是梨树中的老寿星，同时也见证了生命的奇迹。当树活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了，而是珍贵。她的长寿可能得益于黄河水的灌溉和这里独特的气候条件，当然这只是外因，其长寿的基本原因还是兰州冬果梨树的独特基因和兰州果农千百年来总结出的独特的栽培养护技术。东果梨一般沿黄河两岸栽种，绵沙土壤，树根周边挖一直径一丈左右，深度盈尺的大坑，内填斗大的卵石。坑，自然是为了积水，卵石吗，夏天的表层温度几乎接近五六十摄氏度，把地面上的害虫与树杆可靠隔绝，这对减少病虫害无疑大有益处。随着现代灌溉技术的发展和农药的使用，这些古老的措施已经渐渐地淡出人了的视野，甚至被年轻人遗忘了。但是，年长的树农依然是非常辛苦的，除草，松土，自然是少不了的，冬天还要剪枝，五六丈高的树枝只能用这里树农特有的工具——天把式来修剪，五六十岁的树农，从早到晚站在让人提心吊胆的半空中，其艰辛是可想而知的。到了冬天，本以为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但是不能 ，在寒风凛冽中，果农还要把老树皮刮掉，刷上一层稠稠的石灰膏；现在自然还要加入杀虫剂，才能使树木益寿延年。什川古梨园能够保留至今，首先应该感谢什川果农世世代代的薪火相传，守护着这片古老的梨园。

       什川的梨树因为其古老 ，她的躯干就多了些许苍劲，有了几分腊梅的古朴，早樱的绚丽，苍松的骨感，嫩竹的妩媚，故而我对梨树情有独钟。这片古老的梨园也成了兰州人的最爱。春天，繁花似锦，“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人们从寒冷的冬天苏醒过来，在花丛中感悟春的温馨。夏天到来，人们相约在梨树之下，梨树林中时不时的传出年轻伙伴的嬉闹声，或是老年至交的窃窃私语，林隐深处的小酒肆，漂来阵阵酒肉的香味。远处的歌声、音乐声，虽然细微但不绝于耳。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枝头挂满累累硕果，果农们喜悦的心情难于言表，在那火红的梨树林中，偶尔会瞭见银发伴侣，或是年轻的情侣，在林间漫步，大自然陶冶着人们的性情，纯洁着人们的灵魂。冬天，似乎一切都静了下来，然而，大雪过后，黄河，梨园，雪，像浓香的美酒，醉了山川，醉了大地，更醉了大地上的人们。

       西北，是遥远的，也是荒凉的，然而，西北有自己独有的美，以及西北人独有的豪迈与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