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的故事——回忆我的父亲

安闲如意（欧安如）

香烟的故事 父亲过去是抽烟的，而且烟瘾很大，每天要抽两包多烟。一九八八年，父亲率领全家从毛家湖迁到县城长乐村居住后，早晨起床时有点咳嗽。看医生，医生忠告父亲，最好是把烟戒掉。特别是到长乐村后，要照顾我的女儿小竞芳。父亲听人家讲，抽烟对小孩的影响很不好。可能是以上原因吧，不久，父亲便把烟戒掉了。几十年的烟瘾，说戒就戒了。以后父亲就从没抽过烟了。无论多么金贵，多么名牌的香烟，他都不抽。后来，父亲的咳嗽好了。小竞芳也在健康成长。他很高兴！我和弟弟抽烟，父亲就苦口婆心地劝我们戒烟。我们都说戒烟难。父亲就说，像我，说不抽就不抽了，有什么难呢？ 一九七五年正月，我们举家从六合垸沉排头迁到了大毛家湖。在这之前的一天，大概是个星期六吧，我不上学，就和堂兄俩人一起前往大毛家湖。那时大约十二三岁吧。想到我们马上要迁到一个新的地方居住，心里很高兴。那天是个晴天，风和日丽。我们从家里出发，沿着六合垸大堤，过白桥，穿小毛家湖，经樟树潭，一路上说说笑笑，跳跳蹦蹦的，很快就到了大毛家湖。在我们的眼光中，大毛家湖是个比我们六合垸大很多的，空旷而平坦的湖垸。垸中有稻田，有池塘，有荒草地。中间纵横交错多条笔直而高大的水渠。这些水渠将湖垸分成若干个长方块。每个长方块内都座落着一二个茅草棚。沿毛家湖防洪大堤内侧，有几段低矮的小堤，我们叫它平台。父亲和伯父他们在最东边的平台上也搭建了小茅草棚。站在大堤上，真是心旷神怡。往内看，是绿意盎然的空旷而平坦的湖垸；往外看，是一望无际的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我们一来就喜欢上它了。父亲很高兴地招待着我们。还向我们详细地介绍了整个毛家湖情况。他说，这是六十年代荣家湾区围湖造田时造的一个湖垸。现在垸内还没有一户常住人家。湖垸中的稻田都是粗放耕种，连田塍都不齐全。东边的湖垸原来是分到荣家湾公社的月东，孙坞，街赵几个大队耕种的；中间的湖垸是友爱公社的部分大队耕种的；西边的湖垸是鹿角公社部分大队耕种的。这里的稻田都是远耕田。只有到农忙时，这些有耕田的大队，才派人来突击耕种。平时留个把人管理一下。湖垸中那一个个低矮的茅草棚，就是这些人住的房子。我们将要种的稻田，就是东边湖垸第二个长方块内的田。听完父亲的介绍，我们往湖垸东边的第二个长方块里放眼一望，很高兴，那中间还有一个很大的池塘。 现在的大毛家湖堤垸之景 下午我们还帮父亲做了一些事。那天父亲很高兴地留我和堂兄在茅草棚里住下，我们也很乐意。晚饭后在棚里玩耍，无意中我们发现床铺的枕头底下有一盒香烟，大约是火炬牌的吧。我们很好奇，就偷偷地把烟盒抠了个小孔，并从里头抽出两支烟。然后我们对正在收拾碗筷的父亲说，我们想到大堤上去玩一下。父亲嘱咐不要跑远了。他继续在忙他的。我们来到堤外边，一人抽了一支烟。这是我第一次抽烟。事后，我们装着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棚里，玩了一会儿。父亲忙完事，还给我们讲了几个故事。后来就睡了。 大毛家湖东侧的长丰路及跨新墙河的八仙大桥 第二天早上起床，不好了，父亲抽烟时，发现烟盒被抠烂了，并少了两支烟。他马上怀疑到是我们干的。我们只得承认。父亲怒气冲冲地扇了我们一个耳光，并严厉地训斥着：你们还没有一烟高就抽烟……父亲越说越气，还说要用棍子打死我们。我和堂兄吓得跪着求饶：这次我们只是觉得好玩才抽的，您就原谅我们吧，下次再也不敢抽了！我们的苦苦哀求，终于让父亲的怒气消减了些。他叫我们站起来后，语重心长地说：抽烟有害健康，特别是你们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抽烟的危害就更大了。今后无论如何也不要抽啊！我们当时都满口答应了。可是不久，我又跟着别人抽了多次，不幸竟然抽上了瘾。几乎每天都要抽几支，不然心里就不好受。我那时还在读初中，只好背着父母和老师偷偷地抽烟。那时父亲忙得很，可能还没发现我抽烟上瘾了吧？ 我们迁到大毛家湖两年后的一九七七年，我家养了一头大母猪，生了十多头猪崽。暑假时，该散窝了。可那年猪崽没有卖出几头。家里喂不下，眼看要双抢了，母亲很着急。父亲说，只好去趟蒲圻了。第二天，父亲要我跟他一起去蒲圻，我满口答应。那天傍晚，父亲要我挑了两头较小的猪崽，大约每头二十多斤吧；父亲自己挑了四头较大的猪崽，大约每头三四十斤吧。我们从家里出发，悄悄地赶往荣家湾火车站。那时，到外地去销售自家的猪崽，也算投机倒把之类的事。政策是不允许的。父亲只好把猪崽都装到麻袋里，让别人看不到。这个办法确实好，从我家到荣家湾火车站有十几里路，要经过几个屋场，我们很担心。可猪崽在麻袋里装着，挑着它赶路，扁担一颤一颤的，可能很舒服吧，一路上竟未哼一声。 大毛家湖堤垸全景 到火车站后，父亲犯难了，买票是上不了火车的，因为猪崽不能上火车。于是父亲带着我把猪崽放到站台上一个偏僻的角落后，让我守护。他自己到站台上转了一下，终于遇到了一个好心的铁路工人。他答应帮我们的忙。并悄悄地让我们把猪崽挑到他站台上的宿舍里。那晚，父亲和我，还有六头猪崽，一起在他那间窄小的宿舍里休息。他还一边招待我们茶水，一边安慰我们：不要着急，晚上有趟货车去武昌，沿途小站都会停靠，到时他会来通知我们的。然后他去值班了。 荣家湾火车站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父亲叫醒了我。我们挑着猪崽，在那位叔叔的帮助下，顺利地爬上了那趟货车。那位叔叔真好！但我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只记得父亲当时要我叫他邹叔叔。那叔叔应该姓邹吧？至今，我还经常想起那天晚上，也经常想起那位好心的叔叔。 夜幕中，火车在哐当哐当地往前跑。我和父亲坐在敞篷的车厢里，默默地坐着，偶尔说一二句话。火车行进中发出的轰鸣声，让我们说话显得很吃力。不知当时是夜里几点钟，我还困得很，迷迷糊糊的。只见父亲抽着烟，夜色里，红光一闪一闪的。不久后，火车到一个小站停下了。我们生怕被发现，父亲和我都屏声静气，并尽量靠着车厢壁坐着。等了好久好久，火车才又启动，我们悬着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行进中的货运列车 前几天的连雨，使初夏的夜晚露气很重。坐在敞篷的车厢里，还能感到丝丝凉意。父亲也察觉到了。于是帮我把擦汗的毛巾系到头上。然后他自己也系上了毛巾。我当时还觉得好笑。头上系着条花毛巾，像个女人。后来我想，这也是父亲的良苦用心吧？头上系了花毛巾，一是遮挡了夜晚的露气，二是经过车站时，让站台上的值班人员误认为我们是女人，不至于前来盘查。果然火车不时又停靠在小站了。尽管有值班的人员发现了我们，也没有前来盘问。大概是头上系的花毛巾起了作用。我们很庆幸！ 就这样火车停停靠靠，慢慢行进着，一路上很是无聊。父亲见我闷闷不乐，像是过意不去，向我递来一支烟，说：“来，抽烟吧！”我连忙又摇头，又摆手，推辞说：“我不抽，我是不抽烟的！”生怕父亲发现我会抽烟，我哪敢去接父亲递来的烟呢？后来父亲还劝了我一会儿，见我执意不抽，他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多年后，我常常想，父亲是坚决反对我抽烟的，那晚为什么要劝我抽烟呢？大概是见我太无聊了吧？ 行进中的货运列车 后来天亮了，火车停在一个较大的车站，不知是岳阳车站，还是城陵矶车站。我们更担心被发现，尽量贴着车厢壁坐着。过了很久，车还没有开动。我不时从车厢缝里往外窥视。突然，一个在月台上玩耍的小男孩，他好像发现了我们，径直朝我们所在的这节车厢走来了。我连忙告诉了父亲。父亲也惶恐不安，连忙准备了一支烟。那个小男孩来后，趴着车厢从缝里向我们张望。父亲连忙把烟递给他，并小声说：“小朋友，不要告诉别人，给你一支烟抽吧！”那个小男孩没有接烟，也没有说话，转身就跳跳蹦蹦走开了。我们真担心啦！等了好久，火车终于又启动了。那小男孩真懂事，没有去告发我们。一场虚惊就这样过去了。 火车又跑了很久，到蒲圻车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车站内人声鼎沸，大概是有客车在停靠吧，月台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火车一停，我们就连忙把装猪崽的麻袋，搬起往车厢外慢慢丢下去，然后拿起扁担，爬出车厢，挑起猪崽就跑。我从来没有到过蒲圻车站，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跟着父亲跑。唯恐被车站内的值班人员发现，扣留。我们还算幸运，很快就跑出了车站。 出来后，父亲带着我找到了一个猪崽交易市场。到傍晚时，六头猪崽全都卖出去了！ 后来，父亲又带着我坐货车准备回家。车到城陵矶车站后，父亲担心货车不到荣家湾车站停靠。于是，父亲带着我下了货车，去城陵矶车站买了客车票。最后父亲带着我坐客车回了家。。 小毛家湖大堤外侧及新墙河上的白桥 这几个有关香烟的故事，过去许多年了。但我总忘不了，还常常想起这些往事。每当想起这些往事，就想起我的父亲，心里充满了思念，充满了感激，充满了幸福。尽管后来延儿出生时，我也把烟戒了。但是只要一看到烟，一想起烟，我就会想起这些往事，就会想起我那敬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