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大伯(大爷)

windy_han

<p class="ql-block">得知大伯(我们习惯叫大爷)情况不太好的时候。</p><p class="ql-block">我和爸爸说:“心里麻烦的,慌慌的。”</p><p class="ql-block">爸爸说:“我也一样。”</p><p class="ql-block">我说:“回老家吧。”</p><p class="ql-block">爸爸说:“看票吧。”</p><p class="ql-block">2023年4月8日,周六早上,爸妈带着我的孩子回了老家。</p><p class="ql-block">回到一年半前,一个普通的收秋季节,姑姑刚刚结束了来北京照顾我孕反的日子,爸爸妈妈三叔大爷又聚在一起,集中兵力收玉米。10月1日,我就收到了消息,大爷脑出血住院了。</p><p class="ql-block">再后来,就是ICU的煎熬和医院的康复,说来也是奇迹,大爷睁开了眼睛,腿部有了反应,还能和家里人简单交流。</p><p class="ql-block">我们期待奇迹继续,大爷能康复至料理自己的日常(因为是第二次脑出血,不能奢求与第一次一样,能康健如前)。</p> <p class="ql-block">2022年9月初,趁着产假的尾巴,我们一家8口从榆次出发,去永和看望生病的大爷,这距离大爷生病一年整。</p><p class="ql-block">堂哥拒绝了我对于父亲兄妹四人合影的请求所以图片(2017年夏天在陈侃农家乐)的合影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张合影。这次见面,是我和大伯最后一次见面,彼时,大爷已经骨瘦如柴,脸颊深陷的地方,足以放进一整颗鸡蛋;过度凸起的眼球和眉毛表达着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不过整个脸部也只有这两个部位没有萎缩了,肌肉和脂肪的过度流失,眼前的大爷已变得陌生。再往上看,头顶上颅骨的轮廓分外明显,塌陷的部位彰显着他的虚弱和脆弱。我们到达后,大爷一直想要说话,借助暂时堵住喉管发音,他要哥哥给我们安排好饭吃。</p><p class="ql-block">大爷还从口袋里掏出50元,要哥哥转给我的孩子,此时的大爷还惦记着见面礼的事情。</p><p class="ql-block">不由感叹,意识的清晰和生理的无能,恐怕是人走完这一程最难的一道关。靠着鼻饲,大爷坚持了18个月,想闯关成功。</p><p class="ql-block">幸好,儿子辞去工作日夜陪伴,一日三餐营养搭配,一日两洗周身洁净,温言细语善始善终。我们不知道,在这段煎熬的日子里,大爷在想些什么,是欣慰得子如斯是恐惧死亡还是其他…不过我们更希望他时常是糊糊涂涂的,啥也不想。</p> <p class="ql-block">2023年的正月初五,全家人又张罗着去了一趟永和,这个年也是父亲兄妹四人成家后,第一次分开异地过年,也促成了父亲三叔和姑姑第一次正月里出这么远的门。</p><p class="ql-block">这种团聚,在欢庆之外有很多的无奈,大爷并没有如预期好起来,身为医生的嫂子更加清楚这一切,但一直在竭尽全力保持着大爷的生活质量,不被额外的病痛折磨。</p><p class="ql-block">这个年,每个人都要长一岁,于大爷而言,这一岁长的太难了。</p><p class="ql-block">这一次见面分别时,父亲和三叔向哥哥交代:“看你爸情况,一旦不好,就给家里打电话,早起身回家。”</p> <p class="ql-block">这个交代,是落叶归根的重托。2023.4.7,哥哥给三叔打电话,三叔立马起身去接他大哥回家。</p><p class="ql-block">姑姑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开车还不以为然。回到家中,父亲和我说了情况,于是决定叫他们回老家,陪伴他的大哥最后几天的时光。</p> <p class="ql-block">2023年4月12日下午六点,大爷与世长辞。辞别的过程更加艰难,身体浮肿排便不畅气息奄奄,四日四夜生不如死,但往往因为恋生而与““死”殊死搏斗。</p><p class="ql-block">听家人说,回到老屋的一瞬间,大爷掉下了泪珠,应该是源于久别和惧怕死亡的泪珠,那一刻他多想站起来,在这个院子里继续养鸡种菜烧火做饭。</p><p class="ql-block">再多的眷恋,也阻止不了身体的消耗,大爷的归就是要和故土不再分离。</p> <p class="ql-block">回顾大爷的一生…</p><p class="ql-block">听奶奶说:大爷童年不幸,吃不饱穿不暖,颠沛周折,跟随她的生活几多不易。(是幼童时期贫困的模样)</p><p class="ql-block">听爸爸说:大爷在新疆当兵,大炮震聋了他的耳朵,之后听力一直不好。(是中年听音习惯性靠近的场景)</p><p class="ql-block">听姑姑说:大爷从新疆带回来奇怪的农具,根本开垦不了黄土;大爷当兵的时候回家探亲,每天热的不行只能上房顶睡觉。(是青年身体强健的模样)</p><p class="ql-block">在别人看来:大爷人勤快,家务农务是一把好手;大爷性格好,不管什么“难事”都保持傻“乐呵”,不烦恼。</p><p class="ql-block">也有人说:大爷大手大脚,爱吃酒肉爱牌局,不是一个“好”的“日子经营者”。</p><p class="ql-block">还有人说:大爷是个有福的人,有工作有退休金,儿子好儿媳更好,女儿好女婿更好,两孙子一外孙,个个标致,个个惹人羡慕。</p> <p class="ql-block">我眼中的大爷是怎样一个人?</p><p class="ql-block">在得知大爷病危后,我一宿都在做梦,梦里是同一个场景,村里五道庙路口,我步行往成寨方向走,他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超过了我,然后意识到是我,就火速下了车,转头问我:“你啥时候回来的?”</p><p class="ql-block">画面就停顿在那一刻,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一直盯着他的脸看。那种张脸很好看,黄种人被太阳晒成了最健康的肤色,外族的基因编译了特别好看的浓眉深眼,头上戴着那顶吉普棒球帽,尽显的慈祥。</p><p class="ql-block">这个人就是我的大爷,我不想要那个受尽病痛折磨的大爷。</p><p class="ql-block">享年71岁,大爷于九泉和爷爷奶奶团聚,他们一定还会把他当孩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视频记录下的大爷,那可能是他在老屋的最后一个春节,亲手装扮那个巷口,身手还是那么矫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