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高中时代的Z老师在午休时间发过来一张照片,这很意外。我向来惮于拍照,总觉得黑洞洞的镜头犹如枪口,"咔嚓"一声,将我立毙于此刻。所以,每次一拍完照,吾即掩面仓惶而逃,逃往下一刻。曾有浏览过我相册的某君像哥伦布发现美洲海岸似的,说:"你所有的照片都是一副遗世独立英勇就义的表情。"话虽戏谑,但很准确。<br> 老师所发照片,摄于2017之夏,高中同学会之前,我随手截屏发在群里的。老师也发了其他同学的旧照,大约年至耄耋的老师,是对昔日的弟子起了思念之情了吧。此时彼时,现在照片中的他们,个个事业有成,走起路来闲庭信步,器宇轩昂,睥睨万方,令吾好生羡煞。</h3> <h3> 而做老师则有个共同点:因为长期教学的单调和劳心劳力,期盼早日离开课堂,可是离开之后,又怀念课堂,恐怕年纪越长越是如此。也许,老师们真正怀念的,是他们曾经绾系在学生身上的情感?亦或是抛洒在课堂上的那些不能重来的生命的时光?时光是技艺高超的酿酒师,把我们对曾经相逢的人与事的追怀,窖藏成了深渊般的寂寞。</h3> <h3> 师长们蹒跚在人生"八零后"的中途,他们对生命的感受是严峻的,充塞于晨昏之间的,是如影随形的孤独,年纪越长,孤独越深。法国哲学家萨特说:孤独是人类属性中一个必不可少的特征,它是被一种存在于人们"找到生命的意义的需要"和"对人世本质的虚无的觉察"之间的矛盾所激发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一位朦胧派诗人写到:"孤独是一只鱼筐/ 是鱼筐中的泉水/ 放在泉水中……孤独不可言说。"(海子《在昌平的孤独》)写这首诗时,诗人二十五岁,如此年轻的他,竟如此早地触摸到了生命的空相,最终没能战胜虚无给与他的孤独,对人生意义之荒芜近乎天才般的先知先觉,吞噬了他。</h3> <h3> 如何去战胜虚无与孤独?或云:是把意义赋予短暂的人生。这就首先要求人们敢于直面生命在终极价值坐标上的荒凉,而依旧肯定和热爱生活,有人甚至说:"我们干脆一下子跳入虚无之中,就站在虚无一边反观生命……"(王德峰《寻觅意义》P189)<br> 论起热爱生命弘扬生命,当以德国哲学家尼采为最。他一直在强调:人是万物唯一的尺度。他说:"当我们谈论价值,我们是在生命的鼓舞之下、在生命的光学之下谈论的:生命本身迫使我们建立价值;当我们建立价值时,是生命本身通过我们评价。"(《偶像的黄昏》P101)还记得尼采那句话吗?——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h3> <h3> 相较而言,百年前的胡适说的更晓畅明白:"生命本身不过是一件生物学的事实,生一个人与一只猫、一只狗,并无什么分别。人生的意义不在于何以有生,而在于自己怎样生活","你若发愤振作起来,决心去寻求生命的意义,那么,你活一日便有一日的意义,生命无穷,生命的意义则无穷了。"(《胡适谈人生》)<br> 是的,活一日就要做一日的事。做一事,生命的虚无就减一分,做一事,生命的孤独就淡一分,做一事,便添一事的意义。<br> (Mr.Zhou写于2023.5.6/ 修改于5.2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