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梭人德高望重的达巴大法师~杨高汝

丁振东

摩梭人德高望重的达巴大法师~杨高汝

在万里长江的中上游金沙江畔，距离香格里拉“虎跳峡”直线距离几十公里处的滇、川交界处，就是宁蒗彝族自治县拉伯乡拉伯村，这里的风水不错，摩梭人古村落的人们信奉东巴（达巴）教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在丽江东巴博物馆陈列的三个大东巴（达巴）之一、第七代传承人杨高汝就出生在这里。在虔诚者的眼中，他是才高八斗德高望重的达巴；在乡亲们的眼中，他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智者。

一、家庭

　　杨高汝，1937年农历一月初一出生，属虎，今年86岁。高汝是摩梭名字，杨是家族的姓氏。父亲旦尔泽、母亲卓玛是走婚成亲，当时住在邻近的白亚村。

父亲曾是马帮，在四川盐源县那边运盐。有一次运盐的时候，被土匪抢了个精光，父亲和土匪的头领认识，给头领送了一点钱，把自己“保出来”了。后来，另一帮土匪找到家里打劫，把家里的房子给烧光了，杨高汝的腿也让土匪给打瘸了，从那时起全家的生活就变得穷困潦倒了。解放后在合作社，生产队里安排父亲去山里看守药材地和土豆地，按天数记工分。那时候杨高汝经常给父亲往山上送“盐茶”，还挖一种叫“隔夜香”的植物代替盐茶（隔夜香能治疗胃病）。父亲住在山上的一个简易工棚里，几年之后得了重病，回来不久就去世了。

母亲操持家务，她把家里的家务活计做完，就去格瓦村、纳斯科那边打零工，赚一点米和茶，有时候在家里织麻布，来补贴家里生活。杨高汝13岁时，父母先后去世，按照摩梭人的习俗，母亲的妹妹（小姨）要过来照顾他们三弟兄。当时小姨不太同意，外婆强迫她过来照顾三弟兄。从那时起，小姨自己没成家，把他们兄弟三个抚养长大，又帮杨高汝带了两个孩子，她去世时66岁。小姨非常和善，做什么事情都有条有理，家里几个兄弟打架时，他就指挥着把兄弟分开了，给他们找活干，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和好了。兄弟们在外面借钱，都是她去还，家里有什么矛盾，都是她给解决。

在兄弟三个当中，杨高汝排行老大，二弟住在宁蒗县城，三弟已经去世了。杨高汝没上过学，但是供二弟上了大学（昆明农大畜牧系）。当时家庭生活不富裕，就把一头母牛卖了80元钱，40元供弟弟上学，40元买了盐和茶。二弟毕业后分配到迪庆工作，后来调回到宁蒗县畜牧局。

二、学达巴

　　杨高汝在兄弟三个里面最聪明，他小时候听达巴念经就能记下来，听着听着就会了。舅舅是家族中的达巴，他看中了杨高汝，要他学达巴，如果不学“达巴经”就失传了。当时的杨高汝8岁，舅舅去做仪式，他跟着旁听，全凭口传心记，很快就会背诵了。当地的达巴都愿意教他，达巴每次做仪式都愿意带着他。

举行拜师仪式时，杨高汝先跪拜去世的老达巴，要把他们的灵魂请回来，献茶、敬酒、献猪膘肉，点灯磕头，之后才拜师父。村里的亲属和长辈们都请来参加拜师仪式和吃酒席。这些人会先讨论杨高汝能不能学达巴，他们统一意见决定后，杨高汝才正式开始学达巴了。他天资聪慧，有的经文念一两遍就记住了。舅舅的脾气不好，他布置的“作业”没完成，就会挨打。所以他每天晚上必须把当天的经文都背得滚瓜烂熟才能睡觉。

杨高汝开始学的第一部经文是“哈那古”，有几层意思：其一为根源，其二为盘算，其三本意“哈”睡眠之夜，“那”黎明，“古”好极了。第二部经文是“日木夸”（梦经）这是葬礼经典中比较重要的一部，“日木”即梦，“夸”即坏。大意为：做噩梦或不吉之梦，是一种反映人们对死亡这一特殊现象的预兆。第三部经文学的是“艾次哼”（卜卦经），“艾次”本意为“影子”，意译为“灵”。这是一本卜卦前念的经，念过经后，用石子卜卦，卜出什么结果，就举行相应的道场。师父说，必须把这三种经文念好，不念好这三种经其他仪式就做不好。这三种经文就像一个家一样，对外四通八达，和其他的几十种仪式一环扣一环。做什么仪式念什么经，神鬼分得清清楚楚。达巴有几十种经文，都有章可循，循序渐进，有规有矩。杨家家族念的经都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祖先按辈分排下来，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杨高汝对这些都熟记于心，做仪式的时候，有的达巴只会念一段儿，只有他能念全部的经文。杨高汝在学习过程中，这个地区已经有20多位达巴，他们每次做一次仪式，他都主动去帮忙，在帮忙中虚心学习。

杨高汝学习达巴将要“毕业”时要进行考试，在考试之前要先摆一桌酒席，老达巴们吃完饭之后开始讨论。最后要举行一个仪式，由杨高汝现场念经，让20多位老达巴进行讨论和评审。如果考试通不过，过一段时间再“补考”。待考试通过后，收到老达巴们的礼物（做法事用的法器），他就成为了一位正式的达巴，可以去各地做仪式了。

杨高汝23岁的时候开始独立做仪式，念的达巴经很灵验。有一次，一个女人生了两三个孩子都夭折了，她的丈夫请杨高汝去念“乌波经”：敬祖，祷告这一胎千万不能再去世了。举行这个仪式几年之后，他妻子先后生了5个孩子，一胎都没有夭折。

以前缺医少药，人们有个头疼脑热就念经，要念几十种经文。例如：你病了，病因是什么呢？你在水沟边砍树挖土，之后你就病了，这就要举行敬龙王的仪式，要给龙王赔礼道歉，念经做仪式之后你的病才能好。路边翻车死人，你路过得病了，通过算命打卦就能认定，是死人来害你了。你要给他送吃的（冷水泡饭之类不好吃的东西），拿着这些吃的在病人头上绕三圈，就算是送他走了。在这个仪式上念的经文的意思是,你别来看我的家人，你去看你自己的家人吧，你走自己的路回自己的家吧。病重的，就需要编草人，让草人代替病人。在这个仪式上念的经文大意是：我不死，你去死吧，你把病痛和死亡都带走。然后要把草人揉碎丢到（算卦按生辰八字）指定地方。达巴算卦和念经必须分开来做，如果都做，会伤身体。

杨高汝每年举行仪式得有七八十次，覆盖60多户人家。大部分做的仪式是烧香、看病人、杀猪、死人的仪式（三天送葬仪式）。他做过的最大的仪式是村里组织的，由于自然灾害，生产不行，牲畜病了等，这是包罗万象的一个大仪式，念“几布经”，保佑大自然平安和我们人类没病没灾，平安无事。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包罗万象都要念到，祷告全村人顺顺利利、万事顺遂。

“几布经”的意思是，对家里不好的东西（妖魔鬼怪）不要来，好的东西都进来。在屋里做了小棺材，捏了一个大面偶，四个小面偶，小面偶放在四个角上代表妖怪，念经的同时，达巴一起跳达巴舞，然后把面偶烧掉，代表着把妖怪烧成灰，让他们不能祸害人类。

这些年杨高汝收了4个徒弟。金江村的王世，家里有两个孩子负担太重，半途而废已经不学了；白亚村的石豪勇（38岁），已经能单独做仪式了；拉卡西里的王挥（37岁），还在继续学习；儿子杨小红，现在也已经能独立做仪式了。杨高汝经常和徒弟说，我现在老了，你们要抓紧学习，你们学不会，我就把经文“背”走了，你们问也没地方问。这一带还有七八个达巴，有些人不懂的会来问杨高汝，他都会一一解答。

三、成丁礼

　　杨高汝13岁的成丁仪式是当年农历十一月初九过年做的，当时有三个小孩一起要做成人礼，另外两家比较富裕，达巴先帮富裕人家的两个孩子做仪式。杨高汝求达巴帮他穿衣服，达巴要找一个和他属相相合的达巴来给他穿，结果没找到合适的人，只能找了个叔叔来给他穿裤子，穿上裤子他就算成人了。

杨高汝家里很穷，没有钱做“成丁礼”衣服，小姨给他做了一件红色绒布料的衣服，用很薄的一块布料缝了一条黑色的裤子，又买了个帽子。仪式结束后，摆了一桌酒席，把长辈请过来，给他评价和祝福，他挨个给长辈们拜年。

四、婚姻

　　亲戚朋友曾经给杨高汝介绍过对象，他都没同意。现在的妻子是他“自由恋爱”找的，是舅舅的女儿，亲上加亲，外婆也支持。1962年，因为家里生活困难，什么仪式也办不了，只把酒和茶带给女方家里去祭“锅庄”，就把媳妇娶过来了。当时破除封建迷信不允许请达巴做仪式，我们请亲朋好友吃顿饭就算结婚了。

杨高汝22岁结婚，生了六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去世了；第二个是女孩，已经59岁，当老师退休了；第三个是男孩，去世了；第四个也是男孩，54岁，还在学校当老师；第五个就是达巴杨小红（宁蒗县政协委员），51岁，住在金江村；第六个是女孩，48岁，已经成家，在金江村生活。

（备注）达巴和东巴，在历史上就分开了，名称什么时候分开的记不得了，没有明确的时间点。东巴经有文字记录，达巴没有文字，仪式方面有的不一样，其它大同小异。东巴办丧事时，达巴和东巴会同时到场分别做仪式，也能合作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