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传递爱意的鞋（短篇小说）

洞岭文艺

《短篇小说》　 一只传递爱意的鞋 小拉 六月天，苗圃又闷又热。刘平紧跟着锄草队伍，在地沟中一步步向前。长时间的抡动锄头，使他双臂酸胀，腰部僵硬，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 来林场一年多，刘平就是在苗圃锄草。锄草是个苦活，靠的是臂力和腰力。男孩子一字在地沟中排开，齐头并进。他身体单薄，常常跟不上队伍。尽管很累，他还是喜欢在苗圃干活，因为苗圃女孩多，女孩的笑脸让他心情愉快。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内不断涌起的躁动使得他喜欢与女孩在一起。 锄头又松了，他烦躁地把锄头在地上用力捣紧，加快速度追赶队伍。一段时间来，刘平都心烦。他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脸上开始长痘痘，唇上的胡须变黑变粗，越来越强劲地晨勃让他即兴奋又忧心。 刘平在女孩面前很腼腆，不善于和她们交往，女孩却常常欺侮他。经过苗床中拔草的女孩旁时，他加快步伐，希望赶紧离开女孩的视线。没想到，一块泥土“啪”的一声打在他翘起的屁股上，引起一阵哄笑。他转过身，生气地面对这群女孩，目光停留在离他最近的女孩身上。她叫小莲，扎着小辫，面容秀丽清纯，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小莲见刘平盯着她，眉毛一扬，大声说：“不是我。”女孩子都在偷偷暗笑，他只得转身狼狈地快走，女孩爆发出响亮的大笑。 小莲是刘平中意的女孩。他盯着她看，也是无奈中的有意。小莲漂亮能干，口齿伶俐，小小的身躯常穿一件红衣。他时常喜欢偷看她几眼，有时她目光回应过来，他又害羞地望向别处。 一次农间休息，他正在查看自己手上磨起的血泡。小莲见状拿起他的手，关心的摸了摸血泡。俩人肌肤接触，好像一束电流射来，他心脏一阵颤抖，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拼命抑制自己的欲望，才打消了抱住她的冲动。他很想再来一次这样的感觉。 收工后，大部分知青都准备去十多里远的公社看电影。刘平好静，对老电影已没多大兴趣。他计划先去山塘游泳，回来看看书，消磨这一夜时间。 林场大门的山坡边有一方山塘，青翠的冬茅草环绕在周围。砾土质造成这个山塘没有淤泥，水质格外清澈，常年波光粼粼。刘平无精打采地向山塘走去。 太阳已经落山，暑气在慢慢消散，远处农舍已冒出袅袅炊烟，脚下布满砂砾的小路依然滚热。 山塘里已经有五六个知青在游泳，塘边的水已被他们搅得一片浑浊。 一个男孩看见他，笑着说道：“平哥，这么晚才来，我们都要走了。” “平哥，你女朋友是谁呀，周末怎么不和她去看电影？”看见刘平一人孤单单地来游泳，有人和他开玩笑。 一个男孩站在水中高声说：“平哥，晚上再讲讲《梅花党》的故事。” 刘平摆摆手，不理他们。他在男孩中受欢迎。男孩子喜欢听的《聊斋》《水浒》，甚至暗暗流传的《少女之心》《梅花党》故事，他都能讲上几段。 刘平离开这群男孩子，走到山塘另一头下水，径直游向塘中央。他翻过身，双脚缓缓地踩水，懒散地仰浮在水面上。微风徐徐扫过脸频，水波轻轻拍打身躯，一天的疲劳慢慢消散。 忽然，正在水中打旽的刘平，迷迷糊糊听到清脆的女声，抬头一看，两个女孩站在远处的塘堤上。晚霞映衬下，女孩身姿优美。他定睛一看，是小莲和她女伴。他精神为之一振。 原来，几个女孩去看电影，经过场部大门时，小莲的凉鞋不小心进了沙子，磨脚。她俩拐到山塘来洗鞋。 山塘中男孩的喧闹停止了。女孩的到来使那些情窦渐开，光着半身的毛头小伙不知所措。青春的躁动使他们的眼珠直弄弄地盯着女孩。 小莲对着男孩子大声指责道：“你们在这里洗澡，把水都弄脏了。”小莲是这些知青的崇拜对象，对他们说话毫不客气。 一个男孩首先回过神来，“我们在这里洗澡碍你什么事？”他不服气的反问。 　　 “我们要在这里洗衣。”小莲语气很强硬。 “你要洗的衣呢？” “我这次来是洗脚”女孩口气缓了缓，“不是来洗衣。” “你洗得脚，我们就洗不得澡呀？”男孩做着鬼脸说。 小莲红了红脸，不理会男孩子的哄笑，走到水边。男孩子都把头露出水面，安静地看她洗脚。 她洗凉鞋不想打湿脚，要女伴扶她蹲下，交替的脱下鞋洗。没想到穿鞋子时，脚下的沙砾一滑，还好，她反应快，用手一把撑住了，屁股没坐到水里，可那没穿稳的鞋子随着她脚一伸，竟而脱脚而出，翻了个跟头，掉到水里，在水上漂了几漂，慢慢沉下去了。 小莲连声大叫：“不好！不好！快帮我捡鞋”。话音刚落，水面上的几个人头齐唰唰地不见了，男孩子奋力游向落鞋处。 一阵水花四溅，人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男孩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两手空空。小莲一跺脚，指着凉鞋落水处说：“你们真没有用啦，鞋子就掉在这里都找不到。”她再下命令“快找呀！。” 男孩子反复潜水，几经折腾，累得气喘吁吁，塘水被搅黄了一大片，凉鞋依然没有找到。小莲女伴惦记着去看电影，劝说回去换鞋。小莲着急了，对男孩子大声说：”这是刚买的新鞋，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男孩连声答应。 天快要黑了，男孩子在水中又找了半个小时，已经精疲力尽。他们垂头丧气地坐在塘边，准备放弃找鞋。刘平见此心里暗暗高兴，接近小莲的机会来了。他游到塘口，故作关心地问：“鞋子就掉在水边，怎么会找不到呢？”男孩七嘴八舌地说：水里草太多，看不清，全靠手摸。我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你也肯定找不到。 刘平决定潜下水去找找看，落在水边的鞋，他不相信找不到，而且，他爱慕这个女孩，现在可以好好表现一下。他满怀信心地潜下水。浅水区里有一堆堆缠成一团的巴根草茎，这是苗圃拔出的杂草，丢在塘喂鱼，草叶被鱼吃掉了，粗壮的草茎沉到了水下。刘平睁大眼睛在水中搜索，塘水浑浊，只能看到几十公分远，塘底水更浑，只能靠手摸索着找鞋。他想，这么多人在浅水区找不到鞋，鞋子肯定是被推到深水区去了。他回到水面换了口气，潜向深水区。 　　 越往下潜光线越暗，塘底深处堆积的草茎更多，一簇簇草茎随着他划动的水流，在身旁上下漂动。草茎很短，不会缠住手脚，刘平放心地在塘底摸了一遍，没有找到鞋。他失望地回到水面，听到岸上一片讥笑声。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下潜，这次冒险摸向更深处的塘底。这口塘不知道有多深，他从来没有潜到过塘底。越往下潜，水越凉，水温相差太大，容易手足抽筋，一个人在黑黑的深水处很危险。他不管那么多，反复在塘底斜坡来回游动搜寻，天渐渐黑了，水下已是一片漆黑，黏糊糊的草茎在四周起伏漂荡，缠绕在他手上脚上，龇牙咧嘴地像要吞噬他。他心中倏然一阵害怕，黑暗和寒冷似乎一下逼近，紧张使得他手脚发软，身体失衡，求生的本能催使他放弃找鞋，反身奋力拨开草茎，挣扎着向光亮处上浮。 忽然，一块小黑影随着一团模模糊糊的草茎在他眼前漂过，他伸手一抓，一只鞋子。刘平一阵兴奋，找到鞋子犹如一剂强心针，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了，身体恢复了活力。原来这凉鞋极轻，人下到水中，它就和沉在塘底的草茎一样，随水流漂动。鞋子不在塘底，谁也摸不到。 刘平浮出水面，大喘几口气，甩干头上的水珠，把鞋子扔到岸上，疲惫地对男孩子说：“是这只鞋吗？” “是的。”情绪低落的男孩子露出欣喜地笑容，马上活跃起来。有男孩酸溜溜地说：“你拿去请功吧。” 刘平装做不在意的样子说：“我同她不熟，你们给她拿去吧。” 望着男孩子提着鞋往回走的高兴劲，刘平有点后悔自己撒谎，亲手把鞋交给她多好。 　　 第二天休息日，刘平和几个男孩正在办墙报。他看着几张稿子，思索着怎么排版。有人用脚轻轻踢了踢刘平，他抬头一看，小莲笑容满面地站在面前。 她今天头上别了一个白底兰花的长条形发夹，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淡红色的确良短袖衬衫剪裁得体，使她的胸脯挺起来了，像一个大姑娘。她轻声对刘平说：“谢谢你帮我找回来鞋！”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凉鞋，接着，眼波一转，羞涩地看着刘平的说：“我来帮你办报好吗？” 刘平看看周围，其他男孩已不见人影，办公楼前，几个女孩在洗衣台前嘻嘻哈哈洗衣。他目光迎向她明亮的眼睛，激动不已，欣喜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