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妹归故里 苍天亦落泪

卯金刀

　　今天，护送妹妹的骨灰归返其夫君的老家南阳郡卧龙公墓安葬。这个日子是在妹妹病逝后请“老先生”选定的。虽然我们都是体制内的人，坚信无神论，却还是依了老家亲戚的相劝，择个黄道吉日，送妹入土为安。

妹妹与卵巢癌恶疾苦苦抗争了四年余，终不敌病魔，于56周岁生日的翌日午时辞世，掐指92个日日夜夜。这期间，妹妹的骨灰盒存放于市殡仪馆。这些天，哥也无时不在牵挂着妹妹，在那个毛骨悚然阴森恐怖的地方，妹妹害怕吗？妹妹想家吗？

为了护送妹妹的骨灰归返故里安葬，我提前几天就来到妹妹生前所生活和工作的省会城市，住在了女儿家里。大家约定，在这个城市居住的几家近亲属早7点半前赶到市殡仪馆，近的有20多公里，远的则40多公里，我们早6点半就出发，到了市殡仪馆后不大会的功夫，外甥就办完了一切相关手续，双手紧捧着妈妈的骨灰盒，表情十分凝重。

妹妹16周岁考学就来到省城读书，在这座中原省城学习和工作了40年，一步步、一阶阶，干到某本科院校处长的职位。这座城市，既是妹妹放飞梦想事业有成的幸福之地，也是妹妹疾病缠身英年早逝的多难之地。

在妹妹极度病危深度昏迷的最后几天，我们近亲属们都守在病房里。一天，妹夫对我说，妹妹的身后事有个考虑，回老家南阳郡卧龙公墓安葬，那里长眠有她的公公婆婆，还有其他血脉相连的长辈们，她们生前关系处得都很好，身后在一起免得孤寂，而家族后人也多在南阳郡生活，每年清明祭奠扫墓多有人手。妹夫考虑周全，我也首肯无异。

省城距南阳郡260公里，车程约两个半小时。我们三辆私家车不到8点从市殡仪馆出发，接近11时抵达卧龙公墓。出省城，走高速，一路虽阴云密布，却无丝雨滴落。当进入南阳郡地界便细雨霏霏，当车开进卧龙公墓陵园停车场，大雨如注，密而不透，只好就地买来塑料雨披，冒雨进入陵园，雨中安放妹妹。

妹妹的骨灰安放仪式，既庄严肃穆，又文明礼仪。没有请“吹响”乐班，没有置“现代”冥品，除了请两位陵园工人协助泥浆工活外，是外甥亲手将妈妈的骨灰盒正中置入小小的墓穴中，并将一块金黄色的绸布覆盖在骨灰盒上，老家的侄儿从祖宅上备来的两袋黄土，平整地填满了墓穴，最后由两位工人扣上穴盖并用水泥封口，整个安放过程也不过40分钟，雨潇潇，人凄凄。

墓穴周围站满了各方亲友，人们的脸上都流淌着晶莹的水珠，有泪水，也有雨水。可那雨水也分明是苍天的泪水啊！盖棺之后，亲友们将手中的菊花虔诚地摆放在墓穴之上，墓穴一侧的两挂鞭炮炸响了，外甥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于妹妹的墓前，点燃火纸，一沓一沓地送着冥钱，亲友们将几把大伞撑于上方，遮住了雨帘，形成了空间。那灼灼的火光，仿佛是在映照妹妹回归故里的路程；那旋旋的灰烬，仿佛是在抚慰妹妹不舍远行的灵魂。

平生第一次走进公墓陵园，因祖辈都是乡下人，我的先辈或亲人故去，大都埋在自家的祖坟地里，三三两两，大大小小。清明扫墓时，凡地下长眠者、地上祭奠人，皆同宗同祖，亦熟人熟事。目及此公墓陵园，那一排排墓穴墓碑虽整齐划一，却无一认知。于是，便无端地自责起来，怎么忍心把妹妹一个人撂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不比小时候抱妹妹摔倒了遭娘的责怪更为天大的失手吗？咋向娘交待呢？

伫立妹妹的墓旁，情绪虽可控制，思绪却象奔腾的野马，忽东忽西，无遮无挡。我年长妹妹10岁，且又患几种老年性基础病，遵照自然规律，应该“先来后到”的，反而打了个颠倒。我毫无逻辑又无关联的认为，妹妹“插队”了，妹妹的“插队”其实是为了护佑我，民间不是有阴阳相折的说法吗？我必须坚强地活着，且快乐地活着，以对得起妹妹舍命先行的大情大义。

妹妹长眠于此，实乃上策之选。这座墓园地处历史厚重的卧龙岗南侧，而卧龙岗曾是诸葛亮躬耕之地，又是东汉光武帝刘秀阅兵台旧址，确为一处弥足珍贵的“风水宝地”。整个墓园占地近100亩，地势开阔，环境幽静，政府管理，服务规范，是一座园林式和花园式墓园。正因如此，不少规整的空墓穴早已被一些家庭甚至家族所认购。周知有“空穴来风”一词，但这里的空穴真的不来风，它是在不计时间地等待它的主人就位。

在将要离开陵园时，我极其不舍地凝视着妹妹的墓穴，仿佛想穿越阴阳跟妹妹道个别，只要哥哥身体允许，我们每年都要过来看你。你在这陪公婆，天经地义，咱爹娘我们陪，百年以后。

（ 2023 、5、21 信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