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和学生时代</p><p class="ql-block"> 白正良</p><p class="ql-block"> 九</p><p class="ql-block"> 我参加工作</p><p class="ql-block"> 回家不几天,听说甘肃白银805厂正在平凉招人,我打听到了招人的住处,在城里边一个小旅馆,我去打听情况。果然消息确实。按照要求我连夜写好了自传,第二天我拿着毕业证书和自传递交给了招人处。此后我去了几次看进展情况,他们说等政审完了就发录取通知书。通过和他们交谈,我估计十有八九会被录取。但过了几天却不见动静,心里忐忑不安,就去旅馆探听消息,旅馆人来人往,一打听才知道录取通知书已经发了。我的心凉了半截,于是硬着头皮去问招工的人,招工的人问了我的名字,找到我的自传和毕业证书递给我,说:“你政审管区没有通过。”我脑子“嗡”了一声,眼前发黑,一句话说不出来。我无精打采回到家,感觉世界末日就要到来,后悔没有好好考试,参加工作哪有那么简单!母亲自然很生气,意识到管区有人使坏,拽着我去找招工的人。到了旅馆我在屋门口站着,母亲进屋问情况,人家还是那个说法。母亲生气地说:“他父亲是守过法,那是为公家的事情,是地主?还是老财主?为啥通不过?”招工的人说:“我们也没办法,政审通不过,我们就不能录取。”母亲和他们呛呛了一阵,毫无结果,甩门而出,悻悻而回。路上我和母亲没有说话,我心想,肯定是管区那个“主任”使的坏,真是丧尽天良啊!有这人使坏,我何时才有出头之日?从此,在我的心里深深地埋下了对那个人的怨恨。</p><p class="ql-block"> 参加工作没了戏,一段时间情绪极为悲观。听说考学发榜了,我知道没我的戏。等看榜的人少了我再去看榜,好顺便办理离校手续。不看榜还好,一看榜我后悔极了,好几个同学包括学习不太好的都考上了甘肃气象学校,考上甘肃工业学校的更多,原来初一和我一班的赵德亮、本班的杨永平等都榜上有名。哪有什么在社会青年中招满之说?我竟然听信谣言,实在是太傻了呀!!!怎么头脑这么简单呢?……看完榜我心情更加悲观。既不上学,又参加不了工作,心里那个烦闷可想而知。一天和买正升一块去西门外河滩闲转悠,太阳晒得我满头大汗,就在小河沟里捧水洗了几把脸,不一会儿脸上起了许多小水泡,奇痒难忍,小水泡越鼓越大,第二天就溃烂化脓,满脸的黄水疮,这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该是何等的背时!刚开始抹药膏,越抹越严重,后改用紫药水才结上痂,痂掉后结痂处先是白色,慢慢地变成了暗红色,老人们说是害疮期间吃了醋的缘故,这给我本来忧伤的心里又增加了担忧,如果永不褪去我可怎么见人呢!……幸运的是,时间不长皮肤恢复了正常,说明与吃醋没有关系,心情慢慢好了起来。这时候我终于理解了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格列顿央,格列顿央”(阿语,即世间的坎坷),世间哪有总是一帆风顺? “按下葫芦瓢起”,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的。 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想得最多的就是赶紧找活挣钱,总不能老待着呀!可干啥呢?我不想再打胡其(土坯)。每年暑假期间,我们哥仨打胡其,一天能打一百多个,如果能卖出去才能挣一块钱,如果卖不出去,下雨倒塌了或者被人推倒了,等于白费劲。所以我特别讨厌打胡其。常言道安拉无绝人之路,正在忧愁之时,买正升来找我,说平凉工程队招收普工,我们是不是去试一试。这正合我意,我俩立刻去管区开了介绍信,然后去工程队报名。工程队在城门坡往南河道拐弯处。我听母亲说过,有位叫德玲的亲戚丈夫在工程队当书记,我见过他但互不相识。虽然有亲戚关系,可那时没有来往,如同陌生人。我俩进了书记办公室,正好那位亲戚丈夫在,我俩说明来意,并把介绍信递给他。他看了看我俩说:“个子太低了,干不动的。”当时我一米六左右,买正升比我稍矮一点儿。我赶紧说:“别看个子低,岁数到了,快十九周岁了,干活没问题。”买正升也说:“干活不成问题。个子再高干不动活也白搭。”支书不再说话,在介绍信上签了字,让我俩到隔壁门上挂着“办公室”牌子的房间报到。报到完毕,通知我俩明天找队长上班,工地在西郊机械厂,还给我俩开了增加粮食定量证明(普工定量是每月42斤)。我俩高高兴兴回了家。母亲知道我找上了活儿,很是高兴,忙着为我准备明天要带的饭菜 。上班时间是八点钟,我们六点钟就得出发,路上至少要走一个半小时。到了机械厂,找到队长报了到 ,被分到钢筋组。工程是给机械厂盖宿舍楼,钢筋组的活是给浇筑楼板制做各种形状的骨架。虽然有一定的技术性,但很快就学会了。工资是日工资,每天1.3元钱。活儿不怎么累,边在工作台上干活边聊着天,挺有意思。大家午饭都是自带的,吃饭时可以休息一会儿。下午如有急活延迟了下班,还能给几毛钱加班费。唯独上下班走路实在是太远了,我的脚掌上不几天就磨了好几个水泡,疼得我难以忍受,但还得坚持走。那时候我看见别人骑自行车,羡慕的我神魂颠倒,不能自已。在钢筋组干了一个多月,我和买正升被调到瓦工组,给砌墙的匠人当小工,就是侍候瓦工师傅。</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平凉如火如荼地开展“四清”运动,午饭休息时,边吃饭还要边开会,学习讨论文件 ,晚上还得到工程队参加学习讨论。听说管区也进驻了“四清”工作队,那个主任也靠边站了,我暗暗自喜。 干到十月末,一天午饭后,刚开始干活,在我的上方墙上突然掉下来 一根粗大的木头,因为我怀里抱着砖,没有发现上方有东西掉下来,结果被木头砸中头部,顿时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当我醒来时是在平凉的陆军医院,医生正在给我做鼻部手术,医生缝合伤口时我有疼的感觉,身体抖动了一下,就隐约听见医生们说话声:“噢!醒来了——醒来了——涂些麻药—— 从里边缝——年轻人——别影响容貌……”原来木头砸到了我的鼻子部位,鼻子与嘴唇上方有裂口,脸部左侧是擦伤。手术做完我已经完全醒了过来,只觉得脸部肿胀,迷迷糊糊。晚上母亲和麦燕姐来看我,其实她们得到我受伤的消息即刻就赶来看我,可是陆军医院不让进,一直在门口等到天黑可探视时间才让进来。她们给我说话,因为我嘴肿胀张不开,没有回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们还以为我神志不清呢!外伤好得很快,主要是脑震荡。在医院住了十几天,本应是个休养的好机会,还可以吃上病号饭,可我没有这个福气,心急火燎,总想出去。医院只好与工程队联系,让派人来接我出院。但等了两天不见来人,医院就派一位解放军女护士骑自行车把我驮到工程队交给办公室领导,然后我自己走回了家。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带的药吃完了,感觉还是头疼头晕 ,母亲陪我去盘旋路东边专区医院就诊,回来路上瞧见解放路红星旅馆 门口聚集许多人,我到跟前看究竟,原来是水利电力部刘家峡水力发电工程局在平凉招收学徒工。我当即了解了相关情况,回家马上重新写了自传,第二天我把自传和毕业证书交给了招工的人。巧的是遇到了在工程队钢筋组一起打工的同事,他是武警部队复原的,我们就和招工的一起闲聊。招工的领导听口音像是平凉人,我那个工友人家岁数大,当过兵,见过世面,与招工的领导谈笑风生,像是老熟人似的。忽然招工的领导看见我脸上的疤痕,随即好奇地问:“你脸上的这是胎记还是怎么的……”由于我受伤左侧脸颊多处有擦伤,痂皮脱落后嫩皮呈白色,然后逐渐变成暗红色,很像胎记。我傻的不加思索地如实说:“是受伤留下的……”话音未落,招工的领导脸色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啊!——受过伤呀!那你健康就成问题……”我这时一下子反应过来,怎么能说实话呢?头部受过伤的人人家能招收么?正在懊悔不知如何是好时,那位工友说话了:“哎——我这个老弟身体健康着哩!我们都在平凉工程队当普工,干的是重体力活儿,能干着哩!脸上那是滑倒蹭破皮,结痂掉了嫩肉的颜色。”还是工友老练,不动声色就把险情扭转了过来。“哦——那没啥影响。”招工的领导不再追问,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临走时问:“啥时候通知录取呢?”人家还是那么说:“要政审。等候通知。”有了上次的遭遇,这次我也没有报多大希望,没再去红星旅馆探听消息,甚至忘了这件事。大约过了五、六天,一天下午我在屋门口坐在凳子上练习吹箫,“南山岭上南山坡,南山坡上唱山歌……”忽然大门被一位穿着旧军大衣的人推开,他问我:“这是白正良家吗?”我说:“是呀,我是白正良。”他笑着走过来,递给我一个信封,说:“通知你检查身体。”我接过信封抽出纸条一看,落款是水利电力部刘家峡水力发电工程局,顿时我喜出望外。送走来者,我又仔细看了几遍检查身体的通知,心想录取有望啊!(送通知的人后来我知道,他是平凉军分区司令员的养子,原在平凉总工会放映露天电影,和我一起被水电部刘家峡水力发电工程局录取,工种是安装钳工。“文革”时不知何故跳黄河自杀了,令人痛心啊),没想到检查完身体的第二天,我被正式录取的通知书就发到了手,通知书上写着我的工种是重型机械司机。我拿着通知书迅速办完了粮户关系转移手续 ,按要求时间把行李送到了汽车站,并告知了我启程的时间。此时我想,我之所以被顺利录取,得益于“四清”运动,若不是工作组在管区当权,那个所谓主任又要使坏了。我还想,不考学是对的,无须后悔。人的命运原本就是安拉前定的。我的经历千真万确证明了这一点。</p><p class="ql-block"> 1965年11月29日,平凉大雪纷飞,当晚我住在北沙石滩和我一起被录取的同学家,11月30日早晨,雪停了,大街小巷漫山遍野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我乘坐开往宝鸡的汽车,离开了平凉。当汽车开到十里铺时,我心绪万千,竟然对我生活了十八年之久的平凉,没有丝毫留恋之情,反而想说:平凉,我再也不想回来了,因为你给我留下了太多的伤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