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 伴

大自然的箫声

——陪伴护理老爸老妈的日常之七

　　前天是2023年5月18日，送走了一生正直刚强勤劳敬业爱家的老父亲，父亲1931年8月3日出生，享年九十二岁。从此父亲与我阴阳相隔，世间再也见不到爸了，再也听不到爸喊我二儿了。藤椅上没有了老爸坐在上面，漂泊到哪里都要回去的家，一下就显得空落落的。从此那个自小给我温暖的家里，再也没有了那个心疼我的爸，没有了爸从此再也没有任性的资格了。

爸是十六号下午三点多走的，事发的突然饭吃完走的，上午我还去了看和往常一样躺着睡觉就是叫着不应，问了保姆说早饭吃的和是平时一样的量。中午回家路上疲劳骑车摔倒在路下，昨天19号住院检查是左腿胫骨平台骨折了，有几个小的碎片。回家洗掉身上的衣服，简单吃点饭。刚躺下想补补觉，骑车竟然都睡着了。保姆打电话说老爷子不行了！赶紧返回到家，老三已在爸床前。摸爸手是凉的把不出脉博，老三说血糖低给喝了点蜂蜜水，我又找了一块奶片掰了小块给爸放到嘴里，过了一会老三说咽下去了。妈在边上一直说等着啊等着啊大儿子往回走着呢，要等着他回来。玲玲和老三媳妇也来了，玲玲给爷爷一号脉碰鼻子说爷爷走了，就和她妈妈一起哭了起来。打了120急救电话，玲玲是护士给爷爷做心脏复苏，老三做人工呼吸，也和媳妇轮流换着给做着复苏。直到急救人员赶到继续做复苏还是没能救回老爸，没有了心跳和呼吸，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爸走了。那个为国家为企业为家庭奉献了一生的父亲，三线建设的青铜峡铝厂机修分厂的老工人与世长辞。

最近几次回家妈就和我说爸不行了，我还回答你总是说这样的话，都说了好多年了。好好的别说这样的话。妈还说爸让孩子们都回来他要走了，说让老大快回来快回来。十五号我去爸刚吃完老妈给喂的水果，我坐在旁边和他说话，我说：爸！我是二儿。爸看着我还和我笑了一下，没想到这是爸给我最后的慈爱。我说你想起来不？晒晒太阳？爸轻轻的点点头。我准备扶他起来，下身没穿裤子。十点多了南边的两个阳台还没有太阳！客厅的东阳台还有一点阳光，但有一丝微风。怕穿衣服拉起来把爸折腾二十分钟，都一个月没起来了。考虑以自己的体力和劳损的右手腕子把老爸整不到轮椅上，就懒惰了没有给整。没有满足爸的愿望，负了老爸的愿望。现在想来是可以使用自己给爸买的移步机的，想办法让前轮伸进床底，让爸起身活动挪着坐靠到床边上，将移步机的座打开转到床上，把爸拉着两边都欠起个身把座推进去就可以坐在座上，后面一合扣住就可以了。这一懒惰成了终生遗憾！

至记事起父亲养育教导我长大，耐心细致的教会我各种生活技能。父亲手把手的教会我用勺子、筷子吃饭，筷子用不规范也很宽容没有苛责，怎样喝稀饭喝汤不烫嘴；教我系扣子、把鞋带系成蝴蝶结，带子系成一短一长，解的时候先拉长的后短的就不会成死结；睡觉时把被子做成密不透风的筒状很暖和的；把秋衣套在秋裤的里面把袜子套在秋裤的外面，用现在的话叫做是对冬天的尊重；教我如何用纸引火点燃劈材和煤生火炉子，教我在火炉上烤馒头炉灰里烤土豆烤红薯；爸带着我去厂子车间里的澡堂泡澡洗澡；给我们做用鞭子打的陀螺和滑冰车；带着全家人看露天电影看蓝球比赛，有一年铝厂举办的有色系统篮球赛，看着高水平的篮球赛真是激动，是感到一种运动冲击力带来的幸福感、真真的是一种享受；带着我们去电影院观看文艺演出，那时候演出彩排时小孩子可以溜进去看，就看到了许多的乐器，听到了乐器发出的美妙声音，看了高水平的演出，听了高质量的交响乐，见识了专业的综合文艺团体的水准。那时铝厂电影院建成后冶金的、煤炭的、电力的、军区的文工团都来我们厂演出过，演员们是专业和敬业的，有合唱有独唱有民族也有美声唱法，有长征组歌有交响曲有笛子独奏有古筝弹唱有二胡有琵琶，有现代京剧有舞蹈杂技魔术口技双簧，那是盛况空前万人空巷场场爆满。我在年少时期能看到高水平的演出，精神上的滋养潜移默化的培育了自己的审美观。

爸妈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春天爸和妈一起在小院子里种菜，言传身教的让我学会了如何种西红柿辣椒茄子玉米葫芦向日葵，七十年代种西红柿都是妈自己育的苗，用去年留的种子放在开水消过毒的碗里，用纱布盖着加入温水放置在炕上或阳光处，泡发芽开始育成苗，上学时非常容易的就记住了种子发芽的三个条件是温度湿度空气，西红柿苗移栽到大地成活后要搭架子打岔，结出果实🍒非常好吃，在第一层的西红柿优选出最好的留作种子来年再育苗。那时的老种子真真是优良品种，现在已经没有了！小学时我的一篇作文就是详细叙述描写栽种西红柿的过程，作文成了学校的范文。爸还在周边开荒种上了葱；夏天买回来一袋甜掉牙的沙瓤大西瓜，放在床下面骨碌一地，一天切一个西瓜刚好够全家吃，吃完之后又买一袋；秋天爸买来过冬的各种物资：一两千斤过冬大白菜，一部分腌酸菜剩余的储存起来，还有爸的单位拉来的苹果土豆红薯橘子萝卜都放在爸挖的菜窖里面储存。冬天分的粉条带鱼燕鱼小海鱼海虾螃蟹瓜子花生，车间做的带烤箱组合式炉子带有抽屉密闭干净卫生无灰尘，用来烤瓜子花生馒头饼子都很好。家里还养鸡鸭养兔养猪，有自己家的鸡鸭下的蛋，还让老母鸡抱窝用自己的蛋孵出的小鸡小鸭，住平房时鸡鸭代代传没有断过。饭桌上有鸡有鸭有肉有蛋，每次吃鸡肉时，爸妈都是先紧着我们三个孩子吃，我们大快朵颐的时候就没有想到爸妈，真的是很不懂事很惭愧很惭愧很惭愧！在物质匮乏生活标准低的年代里这些好东西，是我童年美好的回忆。那个年代爸妈持家有方，用他们微薄的工资和辛勤的劳动养育了我们，每年过年都是每人一身新衣新裤新鞋袜，年三十晚上妈整一大桌子团圆饭，都是我们喜欢爱吃的菜，跨年夜的饺子初一大早的饺子。让我们的家三餐有继，过着衣食无忧冬暖夏凉的生活，一直都让我们吃饱喝足穿暖，没耽误长身体没有耽误学习。

爸在我的眼里是一位能工巧匠，家里家具是爸用锯子刨子凿子亲手制作的，做的箱子柜子其木件都是做成榫卯结构，用木胶相互结合起来的，极少用钉子固定的，刷三遍清漆两遍油漆，把家具木材的天然纹理勾勒出来，煞是好看赏心悦目的。木匠的手艺也是爸的专业。那个时候就喜欢在一旁看着爸干活，我就知道了木头是有香味的，特别喜欢木纹和树结的质感。不仅嗅到松香胶加热溶化后的松木油脂香味，也体验到了清漆油漆橡胶水的味道；制做的风箱耐实风大好用，观看了全过程的我，也立刻悟出了风箱的工作原理；爸盘的土炕用砖围成的回形烟道，烟道下面的土从进口到出口是逐渐的爬高，爸给我说这样烟在回字形的烟道里向高处走到出口从烟囱走了，就不会倒烟而且整个炕面都能均匀的热起来；那时砖头是紧缺买不到的，家里砌院墙时爸用黄胶泥掺了麦草脱出的土坯，底下用砖上面用自制的土坯砌起来的，再用胶泥抹光，砌的墙历经风雨十几年了，直到我们搬家走时依然完好无损；

爸少年时就因关节炎行走不便，但是坚强的撑起了我们的家。那个年代最辛苦的要数储生活用煤了。每年从夏天开始到入冬前，厂里派车到煤矿给各家各户拉煤，一车煤是要用一年的。在我们还没长大的时候筛煤是爸最辛苦最劳累的时候，用铁锹一锹一锹的洒在筛子上把大块的煤选出来，大块煤很宝贵是冬季主要用煤，它燃烧均匀时间长火苗柔和，是屋里取暖火炉子上用于烧水炖煮肉菜时用；再用目数小的筛子把小颗粒的碎煤筛选出来，用黄胶泥薄薄抹一层保护起来，是用于风箱炉子用，一般是蒸馒头炒菜要猛火时用的；筛下去的煤沫子，与黄胶泥掺和在一起做成煤坯子，夜里放一块在炉子里上面再添一铲子煤沫子炉灰慢慢的燃烧，使土火炕能持续的烧一夜而火不会灭。开始有爸的班组的同事和邻居给帮忙，妈做几个好菜吃顿饭表示感谢。等我们长大了就和爸一起干，这些活除了做煤坯子以外都要在一两天之内干完。做煤坯子也要短时间内完成，不然刮风下雨都会造成严重损失的。每次煤的活都是体力透支的考验，干完都脏的成了黑人也累的够呛。随父母三线建设来的铝厂孩子一天天长大，厂里统一盖的L型三间房都不够住了，困难厂里无力解决，家家户户的都在想法在院子空地盖房，孩子长大了要有安静学习的地方，爸在院子里盖了一个厨房，筛沙子和水泥，一砖一瓦的砌起来，上房梁搭椽子铺房顶上房泥，全都是强体力活。艰苦环境培养出来的工人阶级都具有不畏艰难勇挑重担的品质，爸身体力行的影响了我们教育了我们，培育了我们不怕苦不怕难攻坚啃硬艰苦奋斗的精神！这种精神弥足珍贵，长大以后的自己克服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和挑战时，由衷的感谢父亲的培养教育，感谢自己少年时代的努力。人生的道路上临行喝完这碗酒再出门，有了这碗酒垫底，生活中的苦与难都不能压垮。有了这碗酒垫底，就有了越挫越勇越是艰难越向前的无畏气概。做为家里的老二比别人笨了点，但能坚持能忍耐能勇往直前。起步慢了点走的晚一点，但走得远走的坚实启动了也快着呢。这个不起眼的二儿子立志誓要走出去要到远方的少年郎，不愿和其他厂子弟一样待业在家等招工，既然铝厂多年不招人就与我无缘，就知道了命运的安排，远行就是我未来的路，走得越远越好，家门口就长不大男孩子。正所谓：逐梦少年郎，韶华行且知。十年磨一剑，策马又扬鞭。笑傲出门去，不做蓬蒿人。快意走天涯，潇洒任我行。十八岁离家求学开始，家里那个二小子长大了，就离家越来越远越来越长，辛勤的父母也风华不在，一天一天的开始变老，儿子都走出家门各奔前程，爸妈身边没有留下一个孩子成了空巢老人，这在大多都是祖父孙三代生活在一起的铝厂是很少有的，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回首已有四十年了。有的孩子长大要走，离散是世间的苦。家是儿女们永远的回望，走的再远也要回家，那是世间的甜。

爸妈一直都十分的重视子女教育，他们文化程度不高却深知学习的重要性。爸爸给我做铅笔盒教我削铅笔，拼读拼音识字握笔写字背诵乘法口诀小九九；和我一起看的第一部小说是闪闪的红星，相比与伙伴们交换互看连环画小人书还是小说看的更加入迷，文字是更加有力量的。从此爸爸在图书馆借来平原游击队铁道游击队桐柏英雄西游记封神演义神秘岛环球旅行八十天格林兰特船长和他的儿女们推理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东方快车谋杀案……还订阅了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印象深刻的是在报道中看到了知道了李政道杨振宁丁肇中陈景润最新的成果，量子力学、粒子与场论，历年来诺贝尔奖情况。是爸爸培养了我的阅读习惯提升了自己的理解能力，从此给我打开了一个认识外面世界的窗口。爸给我定了三年的少年科学杂志满足了我认知自然科学的欲望，知道了旅行者一号探测器飞往外太空，知道了东非大裂谷、马里亚纳海沟，百慕大三角洲，知道了日本探险家驾着二哈雪橇在北极探险，知道了英国女科学家珍妮古道尔和大猩猩的故事。给我钱买喜欢的书：探索与发现、飞碟探索、金属的世界、性知识手册……把一个精神荒芜的懵懂少年培养成了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社会既残酷现实还打脸，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尽管儿时的远大梦想没有实现，上的大学不理想不满意。爸妈也后悔没有给我报好志愿，把儿子撂到油田去了。后来就成为了一名高级工程师，现实粉碎了理想却没有击垮我，没有妨碍我成长为对社会做贡献的人。爸给我报的志愿没啥不好，因我自己考试后的情绪影响，估计的高考分数少估了十几分，所以报志愿选择的余地就不大。当分数下来就后悔没有报好志愿，当录取通知书拿到了我自己还不乐意了，还惹得妈掉眼泪爸又唉声叹气。那是我年少轻狂不成熟没远见，看不到后来的发展趋势。但是从过后的二三十年发展来看，传统的轻重工业和加工制造业举步维艰，各行各业发展都不怎么好。而在中石油工作好着呢，油田工作是比铝厂艰苦可锻炼人啊，铝厂走下坡路日落西山没落了，尽管都是国企，中石油在央企里算是发展好的，我工作的这近四十年是不断发展壮大的上升阶段，我从事的工作比那些留在铝厂上班的同学要好。爸妈给我的选择是好的，也符合当时和后来的发展形势。一个好的家族的意义，不在于积累有多殷实的财富。而是每一辈人都竭尽所能，去托举下一代更上一层楼。爸很好的完成了第一代人的使命，尽管寒门难出贵子，可我们第二代也努力了，而且还在继续努力的托举，第三代的孩子们你们的孙儿们也在努力……

爸的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做事认真勤劳敬业并积极上进，热爱家庭爱妻爱子疼孙爱亲人爱生活，是令人尊敬的长辈，爸优秀的品质永远都值得我们爱戴和学习，有您这样的父亲是我的骄傲，做您的儿子我自豪。爸我们永远都怀念您！爸您安心的走吧，天堂里没有病痛，爸您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