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洛川“鬼”

珊瑚树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陕北人竟然把这么憨厚朴实的洛川人称之为“洛川鬼”，刚开始叫的时候洛川人还有些不适应，经常反驳说“又没有鬼到你伙（你伙是洛川人的俗语就是你家的意思）”。随着时间的推移，洛川人就慢慢的接受了这种称呼，只要有人叫，洛川人就在无意中答应了。

还有更甚的，如果一个地方出现多个洛川人，陕北人为了好区分竟然不称呼其姓名，就按照年龄大了，把洛川人称呼为“大鬼，二鬼，三鬼”以此类推。既然陕北人把洛川人叫“洛川鬼”，洛川人也就糊里糊涂地一鬼到底，但是陕北人又说“三个洛川鬼，弄不过一个子长鬼”，这不是纯粹的欺负洛川人嘛！

一切的起因是洛川县地处在特殊的地理位置，这也是洛川人引以为豪的，洛川人见了外地人总是骄傲地说”我们是塬上人”，正因为有这样的自豪感才就造成了洛川人特殊的风俗习惯，特殊的风土民情，特殊的洛川人性格。陕西天气预报上常常提到的“陕北南部”，就是指以洛川为中心的一带地区，在陕北人眼里洛川人是关中人，在关中人眼里洛川人却是陕北人，即使在洛川人心里也没有把自己当成陕北人。

那么洛川人到底算哪里人，这连洛川人自己都说不清楚，在洛川人心里的陕北人就是富县以北的陕西人，关中人就是“宜君山”和“黄龙山”以南的陕西人。洛川人和富县人，黄陵人说话口音基本相同，只是有大同小异之分，洛川人说话也和渭南地区的白水人，合阳人口音有些相似，所以洛川人逛省城，往往会被误认为是渭南人，洛川人在省城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怕别人笑话自己，常常也冒充自己是渭南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延安地区十三县就洛川县地处原面，因而有大面积的土地资源优势，洛川县就被称为陕北的“粮仓”，在没有大面积种植苹果树之前，洛川的土地上到处可见生长旺盛的小麦，有了丰富的小麦粉供应，就造就了洛川人喜食面条的习惯，洛川有人竟然自嘲说“一日不吃一碗连锅面，睡觉都不安然”，这也是在过去陕北人逃难首选洛川的主要原因。

洛川人吃面和关中人不同，关中人就喜欢吃油泼裤带面，连电视剧《白鹿原》开头就拿一碗香喷喷的油泼面诱人，洛川人在改革开放之前很少吃油泼面，只有富裕人家才吃一种面叫做“干捞面”的面条，干捞面就是把面条捞在碗里，基本上不带面汤，调上盐，醋，酱油和油泼辣子伴起来吃。一般平常光景的家户经常吃的是一种手擀面片，洛川人把之称呼为“连锅面”，其实就是把青菜先下进锅里再下入面条，吃的时候把菜和面条一起舀到碗里吃，吃到最后锅里啥都没有了，洛川人把这种结果叫做“汤干面净”，也就有了洛川的特殊语言，洛川人称赞做事很彻底时就说“好，好就要这种汤干面净的效果”。在洛川一个女人只要能擀一手好面，就能赢来一片叫好，婆婆就会得意忘形地全门上（门上在洛川就是指村子的巷道）夸，也会赢来男人青睐的眼光。

我有一嫂子是陕北清涧人，人长的很水灵，切洋芋丝是一绝活，她切的洋芋丝一根似一根，细入银针，唯一缺点就是不会太擀面，所以常常被我二妈念叨。洛川人也把关中八大怪之一的“油泼辣子一碟菜”当成菜来吃，一家人吃饭桌子上就没有菜，只放一碟子油泼辣子，一家人拿馍馍沾着吃，这点和关中人生活方式相同。和吃洋芋擦擦玉米饭长大的陕北人不太一样，所以陕北人老骂洛川人吝啬，洛川人也吃洋芋擦擦，只是把洋芋擦擦当成辅食来吃。

在说话方面，洛川人又和关中人陕北人不同，尤其和陕北人区别很大。陕北人说话鼻音很重，所以洛川人言语中就没有保留陕北人的直爽，也没有关中人的能说会道。说话中就没有了关中人的“×你妈”，“瓜皮”等字眼，也没有了陕北人的“老子长老子短”，“你给爸爸这，你给爸爸那”的习俗，洛川人在陕北人和关中人的语言综合下，说话的语气就温和了很多。洛川人碰见了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高兴地就把朋友的双手抓住说“老伙计，没见你时间长了”，不高兴了就说“你不要骚情”，洛川人说话的方式是老天爷对善良洛川人的馈赠和历史长河中的演变而来的。

但是最不好的是洛川人身上缺少陕北人的豪爽气概和关中人的灵活多变性。陕北人认为洛川人能说会道，关中人则认为洛川人说话直来直去不会转弯难交往。洛川很早以前地处边关，是游牧民族和汉民的农耕文化的结合处，至今洛川人的语言中还存在少数民族语言，比如“可立马擦”等。

洛川人生活在陕北人和关中人的夹击和缝合下，洛川人就自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自给自足过自己心里的幸福生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洛川人特有的语言和性格，也就有了陕北人送给洛川人这个“洛川鬼”的外号，其实洛川始终不承认自己和“鬼”有任何牵连，往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鬼”在哪里？我个人觉得陕北人之所以把洛川人称呼为“洛川鬼”，这和洛川人在说话方式方法上有很大关系，比如甲在路上碰见乙：

甲问乙“你弄啥去”，

乙答“到务达”，

甲说“到务达弄啥”，

乙说“有个事”，

甲又问“啥事”

乙说“碎碎个事”。

由此可见洛川人的“鬼”就出在这里了，往往让外地人很迷惑，听的一头雾水，也让人感觉洛川人说话不实在，也有了外地人常说洛川人说话“三句话问不到底”。其实洛川人之所以这样说话是有他的历史源源，洛川县志记载“洛川自古无刁民”，洛川县地处的位置比较优越，黄土浑厚，前季不收后季肯定收，历史上很少有自然灾难，正因为有这样的优势，所以洛川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在乱战年代今日是王家的江山，明日就可能就是李家天下。

人常说“祸从口出”，洛川人常学孔孟之道，性格比较温和也很胆小，往往就怕说错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洛川人说话总是小心翼翼只怕那句话说错了，天长日久就养成了这样的说话习惯。可怜的洛川人为人善良憨厚，做事诚实，却背着“洛川鬼”的名气。

我是土生土长的洛川人，身上流淌着洛川人的血液，外地人把我也称之为“洛川鬼”，但是我为这个“鬼”感到骄傲，只有“鬼”才能体现洛川特有的性格，体现洛川人脚下厚重的黄土。

作 者 简 介:珊瑚树，原名邵建军，陕西省洛川县黄章珊瑚村人，喜欢文学，热爱故乡，创建“洛川文学”微信公众号，让洛川喜欢文学的朋友有了展示才华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