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高考〉我参加了1977年高考

黄忠民

<p class="ql-block">我参加了1977年高考</p><p class="ql-block">黄忠民</p><p class="ql-block"> 1977年,国家恢复了中断十年的统一高招考试,制度全国统一,考卷分省统考。那一年我参加了高考,这场考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四十年光阴过去,人生尘埃似乎已经落定,这对我是苦是甜,我仍不能妄断,但受友人之托,我把那时的“我”如实呈现,把我这一滴旧水汇入到曾经的历史洪流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考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生于1954年4月,是祖居信阳三百多年的老根。1966年1月从信阳市七小毕业后没上过一天中学,七小原址现在是市第九小学。30年后没想到我又住到七小的地盘,因为我所在单位地区教育局借七小一角盖了办公楼和家属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6年小学毕业后,我在捡破烂、捡柴禾、拉架子车、做建筑临时工的生涯中度过五年,于1970年9月参加工作到信阳市油厂(原址在现在市中心医院隔路的中山广场),正式成为一名工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1970年9月至1978年4月近八年的岁月中,我在油厂先后干过勤杂工、修理工、保管员,主要从事的是榨油工。在榨油车间工作时一年四季均是穿裤头劳动,而我的榨油工前辈们在1956年前的几百年中均是赤身工作,由此可见劳动条件之油厚。</p><p class="ql-block">在油厂工作时,我有一次与高等教育失之交臂的经历,1973年推荐上工农兵大学,油厂也分了三个上郑州粮油学院粮油加工系油脂专业的指标,油厂二十余青工报名只有二人,检查身体只去了我一个,后因我红绿色盲不合标准而未能录取。如当时能够录取,我后半生的轨迹肯定会大为改变,至于是优是劣,天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由于学习积极,工作肯干,我先后担任了学习班长、生产班长。待1977年11月18日报名参加高考时,我已在生产班长位置上干了两年多。百人小厂生产班长位置也很重要,全厂只有三个生产班和一个修理班,当班长时厂长找我谈话说,生产班长管20多人,责任重大,让你当班长,是党和组织对你的高度信任。我就是在生产班长的位置上提起来的。关心、爱护、希望之情溢于言表,我确实感恩。</p><p class="ql-block"> 高考报名后,我没有耽搁一天上班,也没有所谓的复习备战,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复习,也没有见过中学课本,也不知道谁可以指点我。只是想到不能张扬,考不上就算了,考上再说。</p><p class="ql-block">1977年12月9日至10日,是全省统考的日子,我当时正在上夜班,也就是午夜12点至早上8点的班。9日早上8点整,我捺响交接班的铃声,揣着准考证和两支钢笔,大步流星地走到考点,走进考场。</p> <p class="ql-block">二、考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场考政治。对于各位读者来说,你很难想象一个没有上过一天中学,没有读过一本中学政治课本的我怎样考政治的。实际上考前我认为政治是我的强项,因为在工厂八年的时间里,我利用工余时间读了《毛泽东选集》五卷,每一篇都做了读书笔记和感想;读了多本马列的书,连《资本论》也认真啃了两遍;苏联尤金主编的《哲学词典》我通读过几遍,每一个词条我都能侃上一段。我甚至还写过一本20万字左右的《社会矛盾发展史》。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甚至自诩可以到大学讲政治,何况是考政治了。</p><p class="ql-block">四十余年过去,考题我都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写了满满十张纸交卷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场考数学。一般人会认为我会交白卷,考前我也是抱着交白卷准备的,因为连方程X+3=7 求X=?这样标准的送分题我都不会,因为我不认识“X”。没想到我答对最难的一道题,得到这道题16分的满分。</p><p class="ql-block">文前我没有百度到当时的数学试卷,只记得排在试卷最后一道题大概是这样的:某电力工地由仓库向施工工地拉电线杆,仓库离第一根电线杆距离为1000米,汽车一趟拉3根,电线杆间距为100米。施工完成后汽车共行驶51公里。问:汽车共拉几趟?仓库离最后一根电线杆的距离有多远?</p><p class="ql-block">读者读到此时可暂停下读,你会做这道题吗?……我如何解题,你可能会感兴趣,写下来吧……</p><p class="ql-block">解:(一)究竟拉几趟?</p><p class="ql-block">第一趟〔1000+100x(3-1)〕×2=1200×2=2400</p><p class="ql-block">第二趟(1200+100×3)×2=1500×2=3000</p><p class="ql-block">第三趟(1500+300)×2=1800×2=3600第四趟 2100×2=4200</p><p class="ql-block">第五趟 2400×2=4800</p><p class="ql-block">第六趟 2700×2=5400</p><p class="ql-block">第七趟 3000×2=6000</p><p class="ql-block">第八趟 3300×2=6600</p><p class="ql-block">第九趟 3600×2=7200</p><p class="ql-block">第十趟 3900×2=7800</p><p class="ql-block">写了十趟,究竟走多少呢?试一下:(2400+7800)×5=10200×5=51000(米)=51公里正符合题意,汽车拉了10趟。(二)仓库离最后一根电线杆的距离是多远?1000+〔100×(3×10-1)〕=1000+2900=3900(米)</p><p class="ql-block">答:汽车共跑了10趟。仓库离最后一根电线杆的距离是3900米。</p><p class="ql-block">关于这道题的得分,据我弟弟的高中数学老师讲,当时数学改卷大组对此题打分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分为三种观点:一般的认为应给“0”分,高等数学运用算术算太荒唐;二般的认为应给一半分,因为答案对;三般的认为应给全分。后来三般的观点占了上风,因为试卷并没有要求不能用算术做,所以应给全分。我上小学时,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次算术考试都是100分,每次算术书发下来不到半个月我通读一遍,所有的题都会解了。才开珠算课时老师要求打1+2+3+4+……+100,谁算出得数谁举手作答,不到十秒钟,我就举手答“5050”,老师问我咋想的,我说1+100=101,2+99=101,3+98=101,如此循环101×50=5050,老师十分惊叹,多次多处啧啧。我肯定是个被我自己和社会所扼杀的数学天才,哎,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p><p class="ql-block">第三场考语文。与第二天一样,我上了八小时的夜班,来到信阳市七中考点。大多自学者都会认为语文是最强项。在我考前24年的岁月里,我读过很多书,会背《毛主席语录》、《论语》、《唐诗三百首》等很多名篇名句。更不用说老三篇了。我八岁的理想就是当一个作家,二十岁时曾写过一本40万字的长篇小说《红色台风》,差一点出版。我想语文我能挣一大把分。写此文时,我百度到《河南省1977年高考语文试卷》,因此此段回忆应比较准确。语文知识30分,已受过中专、大专语文专业训练的我现在也难拿高分,何况毫无经验、毫无精准知识点储备的我当时。就像当年奥斯特洛夫斯基不能胜任文字编辑,只会写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样,我虽然可以写臭长臭长的小说,但这一部分只能得几分。幸亏作文就占了70分,这恐是出题学者们对当时大部分自学者的怜悯吧。作文题有二:一是《我的心飞向了毛主席纪念堂》,二是《为抓钢治国初见成效而热烈欢呼》(两题任选一题,不要做诗歌)。十二年没考试,没进学堂的我好像碰到洋捞,提笔疾书,两道题都作了,全部试卷十二张纸,监考老师见我频频举手要求续纸,感到十分惊诧。我写文速度不说是圣手书生,也可讲是下笔千言。我写小说时一天最多写过两万字。我60岁时为领导写讲话稿做嫁衣,一天抓一万多字的文章,也轻飘飘的。</p><p class="ql-block">但是,两题只会改一篇打分,其余的没用,没用就没用,我不认也无法。细思起来,我一生做了许多的无用功,天意如此吧。</p><p class="ql-block">第四场理科考理化,我们文科考史地。历史可对付,因为我读过《中国通史》、《世界通史》,可历史年代我真记不准几个。地理就凭我的所见所闻所读吧。无甚趣事,恕不赘言。</p> <p class="ql-block">后排左二是老本,左三是杨传谊,左四是韩永建。我仨都从信阳市教育局退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考后</p><p class="ql-block"> 考了以后盼成绩,知道分数盼录取,大抵如此。</p><p class="ql-block"> 知道分数是二百多分(大概210分,我记不准了),不够我所报志愿学校的分数,我也就释然了,时运未到,暂且蛰伏吧。我填报的志愿是北大哲学系、武大哲学系,并写上不服从调剂的话。从填报志愿可以看出当时我是志向冲天,无知无畏。谁知命运中的贵人来到。我在油厂所住职工宿舍的窗户外,住着信阳高中老领导王伯琪一家,我一直尊他为王伯,王伯的夫人李金慎老师既是我不到六岁就能上小学的牵手引路人,也是我在小学的班主任。王伯当时抽到地区教育局招生办帮忙,他建议我上信阳师范学校,说我虽然读过很多书,但没受过专业训练,上一下正规学校对人生有很大好处,再说你的分数超过师范录取线不少。当时我想师范就师范吧,伟大领袖的最高学历不也是师范毕业吗?</p><p class="ql-block"> 两年后师范毕业正式分配时,由于地区教育局人事科长雷宏远的秉公考察,信师班主任老师陈世明的美誉推荐,同学余道金替我抄写档案使雷科长误认为我钢笔字也很好等多种契机,毫无背景的我分到地区教育局当办事员,当然首功当推王伯对人事科雷科长、岳科长的极力推荐,这一切都是我以后才知道的。三十余年后,已过天命之年的我,面对八十多岁仙逝的王伯的新坟长跪不起,肺腑流泪,感谢我生命中的福星。</p><p class="ql-block">1978年4月(大概时间),阔别学堂十二年的我又成了信师的一名学生。能上学在现实中我感谢王伯。在大局中我需要感谢的人很多,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老人家制定的工农兵上学政策使我可以带工资上学;感谢华主席,他当家时制定的政策使我可以选报红绿色盲无碍的专业;后来听说统考制度是邓小平极力促成的,因此也感谢邓小平。</p><p class="ql-block">和我一起分到地区教育局的信师同班同学还有韩勇建,勇建担任过潢川师范校长、信阳电大校长,现任信阳市政协文史委主任,我这篇文字就是他吩咐写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信阳地区教育局(后换汤为市教育局、市教委、市教育局)工作期间,还有两次考试影响了我的命运。</p><p class="ql-block">1984年,时任地区教育局局长王美亭推荐我参加信阳师院中文系干训班的招生考试,全区推荐参考180人,录取30人,我以全区第一名成绩入校,全班第一名成绩毕业。</p> <p class="ql-block">二排左一赵主明,四排左二金明献二人是我在师院入党时的介绍人。后排右三是老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95年,我参加了全区副处级干部选拔考试,就在我自己,局领导和同事,包括大学同学都认为我稳定可以考上时,我却落选了。原因很简单,我的作文跑题了,一生以文自诩的我,在阴沟里翻了大船,说起来是个笑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95年信阳选拔副处级申论考试第二题是宋代王安石一篇散文《材论》上的摘录。文章如下:且人之有材能者,其形何以异于人哉?惟其遇事而事治,画策而利害得,治国而国安利,此其所以异于人也。故上之人苟不能精察之、审用之,则虽抱皋、夔、稷、契之智,且不能自异于众,况其下者乎?</p><p class="ql-block">古文下排列三道题,</p><p class="ql-block">〈一〉解释两个之字的意思。</p><p class="ql-block">〈二〉将全文翻译成现代文。</p><p class="ql-block">〈三〉写一篇作文,题目自命,不少于800字。</p><p class="ql-block">这个第三题。仔细的看是联系古文的意思,不仔细看是单独的一道题。如果按排列,这也算是第三大题。但是这道题有个括号,所以必须联系上文。我查过几十套研究生和申论考试试卷,出此类题时都带着有联系上文字样,但这道题没有。更要命的是,这第三题单独印在试卷第四页的上面,第四页只有这一道题。然后下面包括五六页都画的是方格。</p><p class="ql-block">掀到第四页一看,像是第三道题,又让自命题目,我毫不犹豫写下论区域经济管理的题目,想既然是考副县长,那么经济管理很重要。我沾沾自喜,自以为高。后来据出卷人也是改卷人讲,此文只要不是写人才题材,一律零分!天呐,作文占总分的60分,零分是个什么概念呢?</p><p class="ql-block">如果认为我写作跑题,那是活该,但是1000多名考生有一大半儿跑题。大家没啥说的,自认倒霉。出题和改卷人说。1000多考生,只有10个指标,僧多粥少。我这一道题,一刀砍下去几百人。他没想到他这一刀把我也砍下去了。我在作文零分的情况下,分数也是比较高的,通知了具体分数,但没有进入前30名面试。</p><p class="ql-block">更更要命的是,这个改卷人和出卷人是我很好的学兄和同事。他说,你写教育题材的也沾点边,也能给分。学兄才华漫天,一人能指导文理科高中考所有科目。可叹英年早逝,在此叼扰,垦求他在天之灵原谅我旧事重提,保佑我暮年时文运亨通。</p><p class="ql-block">三次考试,是我生命中的三次转折点,第一次参加全国统考,我上了信阳师范,毕业后工人转换为地区教育局干部;第二次参加信阳师院特招,毕业后成为科级干部;第三次参加选拔考试,阻断了我成为处级干部的可能,使我在科级干部的岗位上至退。</p><p class="ql-block">人生难得几回考,每逢考试要尽心。</p><p class="ql-block">我在市教育局一直干到退休,担任过成人教研室主任、电教馆长、教具中心情报室主任,兼任过成人教育科科长,社会力量办学管理办公室主任,教育电视台台长。</p><p class="ql-block">这一切都因为我参加了1977年高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17年11月1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