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飞翔的李培永

夏阳

2023年，距李培永第一次到镇海，整整26年。1997年，李培永15岁，他第一次离家，跟着一支流浪人的队伍沿着铁道线一路南下，走走停停来到宁波，镇海是他们的其中一个落脚地。

李培永出生于安徽阜阳的一个小村庄，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排行老三。一岁时，由于感染脊髓灰质炎病毒没能得到及时诊治，导致了他双下肢的瘫痪，用他自己的话说，两条腿从此就像面条一样一点都使不上劲。这个俗称“小儿麻痹症”的疾病，一方面是因为家人没有适时给他喂食免疫糖丸，一方面由于乡村医生经验不足，将李培永站立与行走的梦，扼杀在了幼儿时期。

流浪队伍里有家中无人监管的孤儿，也有像李培永一样的肢体残障者。到了镇海后，他们晚上在城乡结合部的石塘下陈家、包家等地落脚，白天分散在菜场、医院周边以及当时来往于镇海城关与江南红联的甬江轮渡等人流聚集的地方行乞度日。但那只是一两个月的短暂停留，以后，这个流浪人队伍又沿着铁路线到过上海的淞阳，广东的揭阳等地，直至两年后又重回镇海。当流浪的队伍准备再次开拔离开镇海时，李培永留了下了，17岁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向人伸手乞讨求助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想依靠其他途径自食其力。擦过皮鞋、摆地摊卖过小商品……尝试着各种身体条件允许的谋生方法。此后，二十多年来李培永没有离开过镇海。

“那时家里的条件实在太差，记得有一次去镇上赶集，看到有服装厂招学徒工的，但是要付60元的学费，家里就是拿不出，没条件啊！如果当时家里有条件的话，学个手艺，也能谋生。我老爸最不放心的就是我这个小儿子，去世时眼睛都没闭上。”但就是这个最让家人担心的小儿子，是家中第一个走出来的人，甚至在几年后，他把哥哥一家和姐姐也带了出来，现在哥哥嫂嫂在骆驼的水果批发市场有自己的摊位，专营苹果批发，侄子也考上了宁波本地的大学。

“回过头来想想，还挺感谢把我带出来的那个人，虽然当时只是被当作赚钱的工具，但让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该感谢的其实还有不停努力的自己，二十多年来，李培永靠摆地摊做小生意，硬是在镇海生活了下来。周边的居民喜欢买他的东西，年初的草莓，四五月份时的蚕豆，六七月份时的西瓜，八九月份时的葡萄……有位大叔甚至穿过半个城来照顾李培永的生意，他说：小李卖的东西新鲜，价钱不贵，人又聪明、勤快，有些肢体健全的人甚至还不如他。

2015年，东北姑娘小丽走进了他的生活，2016年，他们的女儿出生了。女儿的到来给了夫妻俩很多欢乐，但也给李培永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开销大了，生活变得拮据，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是养一个家、支撑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李培永说，他现在特别害怕刮风下雨，这样的天气就意味着出不了摊、卖不了货，就意味着没有收入。

李培永与女儿。（李培永提供）

该感谢的还有那些不断给予帮助的人。今年9月，女儿就该上小学了，4月，李培永给区教育局的求助平台发了一条信息，陈述了自己的实际困难。“我女儿现在镇海后大街‘幸福苑’上幼儿园，3年来非常感谢区教育局领导根据相关政策给我们减免了幼儿园的哺育费和生活费，给了我们一家极大的帮助。眼看着9月份我女儿就要上小学了，我知道我无房无户，只靠积分和缴纳社保很难让我女儿上到离我暂住地最近的小学，但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我还是奢望女儿能到离家最近的学校就读。”

5月6日，镇海区教育局给出了回复：尊敬的李先生，您的情况已收悉，我局会视今年的招生情况给予适当的考虑。于此同时，区教育局经办此事的的童老师还专门打电话核实、沟通，给了李培永一家足够的信心。

“几十年起居生活在这里，已经把镇海当作自己热爱的第二故乡，我这些年没有为这座美丽的城市作过什么贡献，所以想拼尽全力好好培养我的女儿，让她长大后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来回报镇海这个大爱无边的幸福家园……”这应该是李培永的肺腑之言。

今年3月，笔者有一次跟随李培永去慈溪古窑浦拉草莓的经历。那天下着小雨，春寒料峭，约好凌晨4点半出发，出了城区，雨渐渐大了起来，这时发现车子的雨刮器居然无法动作，只好将车子停靠路边，笔者下去调整了几次似乎都不得要领，李培永见＂遥控＂无效，就双手支撑爬出车窗外，身子用力前倾趴在挡风玻璃上，终于将雨刮器调节正常，颇具难度的＂高危”动作着实让我捏了一把汗。好在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后就一路顺畅，下了329国道拐入边上有大片农田的田间小路，田野里漆黑一片，李培永说，这一带太熟悉了，不开车灯也能跑。为了保证农产品的新鲜度，他差不多每天都是这个点过来，有时一天跑一趟还不够，卸了货还得跑第二趟。像这个季节一盆草莓送到订户手上可以赚十几元，如果自己一斤、两斤地卖可以多赚一些，利润不高，但也是一条出路，都说天无绝人之路，门关上了，总会有一扇窗打开，就算没有窗，也会留条缝吧！

那是我跟李培永第一次见，他的乐观开朗以及用力生活的态度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让人相信即使暗夜漫长，追着黎明奔跑的人总会先一步看到光亮。

“梦飞翔”是李培永的微信名，“飞翔”对李培永来说是个遥远的梦，但似乎这个梦一直都在，一直在继续。

祝你好运，李培永！

2023年8月25日15点05分，李培永说，教育局刚给他打电话了，可以让他女儿上精英小学了。让人欣喜的好消息。李培永说，激动想流泪。我又何尝不是。太难了！

8月28日，李培永说女儿的班级分好了，一年级四班，班级里还有她在幼儿园时的三个同学。还是那句话：祝你好运，李培永！感谢《今日镇海》的成老师，《宁波日报》的叶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