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玲

立秋

北京人大都喜欢“银杏树”，而我却偏爱故乡临汾的“槐花树”。小时候同班同学“槐玲”家院子里有一棵槐花树，每年四、五月份一串串洁白的槐花花蕾挂满枝头，春风轻拂散着淡雅的味道，沁人心脾的芳香……时隔五、六十年，我才恍然明白：“槐玲”她一定出生在这最美的人间四月天，一定是她妈妈透过窗棂，看到了春风中摇曳的槐花像一串串快乐的风玲，所以给她起名“槐玲”…… 　　“槐玲”家住在我家胡同旁边一条叫“斜胡同”的巷子里，每次从我家去她家要穿过那条很窄且很长的巷子，巷子两边的院墙都是很高很高整齐的大灰砖房子的后墙，能看见的门却很少很少几乎没有窗。像极了顾城《小巷》诗中的描述：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也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走到斜胡同快到尽头往右一拐便是“槐玲”家院子，略有些斑驳的如意门、规规整整的四合院 　　她家住在东厢房，一厅二室，虽是老屋但房梁古朴、窗棂典雅、干净清爽，院子里也很安静。我们几个小姑娘憋了一冬天的闷子，好不容易春天里撒了欢，一进门被这肃静的气氛抑住了，说话也不敢大声了，“槐玲”看出了来，领着我们一群唧唧喳喳的跑进不远处一个开放式的大院落：院子的墙都是黄土打夯的墙，年久失修多处残垣，只有北边一排房子，院子的地都是黄土地，但瓷实湿润，有一股泥土特有的清气味道，一进门的左边墙根也有一棵“槐花树”，但是比“槐玲”家院里的槐花树大多了，枝叶茂密、绿荫如盖…… 　　这一春天我们几个从大槐树开始枝桠抽嫩芽，就在树荫下：跳皮筋、玩沙包……，“槐玲”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她带的皮筋是用我们那时小女孩子套头发的橡皮筋，一个红、一个绿、一个粉、一个蓝的连成串的套起来，颜色搭配的很靓丽，她跳起来皮筋像个小蝴蝶，动作优美还总不犯规，有时候别的小朋友急了，挑她的毛病，她就立马停下呵呵一笑，一边摸着头发一边说：好像是我犯规了，你来跳吧……，从不跟人急赤白脸。 院子的主人是比较年轻的两口子，她们性格很随和，她们的孩子也经常和我们玩，最小的男孩子特别爱玩泥巴，挖一堆黄土浇上水，和得油光细腻后，团成一个个小盆状，然后往地上使劲一摔发出很大“嘭”“嘭”的爆炸💥声，有时候泥点子会溅到我们的脸上，有的小朋友会恼，但“槐玲”从不恼，只是笑呵呵的掏出手绢使劲擦。在我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发过火，也没有太多的话，更没有抱怨…… 大槐树的叶子越长越丰满，小槐米也从槐蕾，长成了串串槐花，雪白雪白满树绽放，很是诱人，终于有一天男主人拿了一根很长的木棍，上边用铁丝绑了一个铁钩子，轻轻勾下串串槐花，给我们每人都分了一些，我们欢喜的不得了，急忙拿回家，妈妈把这极新鲜的槐花洗净后，拌了一些白面粉、玉米面粉上笼屉里蒸熟，又炝了花椒油，挑去花椒把油淋入，那个清香可口，是我一辈子难于忘怀的家乡的味道…… 　　后来各自工作我们的来往就很少了，几乎好几年没见，有一天她突然来我家找我，我才知道她已经结婚，老公是铁路的，一大院子房子，光景很美满。她来我家是因为知道我还没有找对象，我那时因为属于黑五类子弟，找对象也是受影响的，她热心的为我介绍了一个她老公铁路的同事，人也挺精干、家庭条件也挺好，但我总感觉介绍的别扭，就放下了，她也没有多说一句，只是淡淡一笑了之…… 再后来我也结婚生孩子都忙的不可开交，我们来往更少了，直到快退休的年龄去广场遛弯，看见她在广场舞队伍最前边领舞，我在那里笑着看了她好久，不舍得离开：她身材一点没有变，还是那么苗条、干练，广场舞跳的优雅大方、得体、时尚……，等她跳完后，我们聊了很久，她告诉我，她参加临汾地区的老年舞蹈队，她们还会经常各县演出，并邀请我加入，我欣然前往，和她一起在临汾地区体育场的舞台下边的排练室里排练了很久，那段时间我们很是快乐……但是没成想快巡演的时候，我家姑娘在北京怀了孩子招我而去，我是感觉真不好意思，倒是她还是淡淡一笑：孩子最重要，我们就是玩，没啥…… 2015年，我中间回了一趟临汾，晚上在平阳广场用微信群里喊了一声，没一会她带着小孙子匆匆赶到，我们一边追赶孩子，一边多少聊了几句，匆忙分开。总觉得来日方长，有得是时间再相聚，没成想那竟是最后一面……风吹过来她的消息，我好几天失眠……其实，我们平时联系得并不多，我总感觉朋友不需要暮暮朝朝，朋友就是隔着千山万水不管啥时候想起她们她们都是你心中的那份温暖…… 不过欣慰的是，她没有太多的遭受病痛，也没有给家人带来任何拖累，她留给我们永远是那轻盈的身材、干练的脚步…… 　　又是一年春天来临，窗外的两棵槐树迎着春风又挂满了槐花，一株粉的，一株白的，每当我看见它们在风中轻轻荡漾，仿佛又听见了串串风玲在风中叮当摇曳，那是新生命的延续，也是她轻盈袅娜的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