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拥挤，闲看山水———“大河”源流（一）

水月镜花

孩子上中学后，周日之外，我的起床时间不得不提前到五点半。 “五一”小长假第一天，难得一夜安眠，睁开眼睛，发现满屋光亮；撩起窗帘，已然日上三竿。正所谓“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 所以从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作远游，无需长途奔袭舟车劳顿入景区与无数陌生人摩肩接踵，只预备另辟蹊径，走走停停，看看家门口的风景，享受假日的闲散宁静。 下床，洗了把脸，做个蛋炒饭，提壶热水，涂点防晒，三人一车，欣然出发。 离开市区，转米五线，拐入康家岭，上到西华镇，这是一条熟悉不过的路线，我已走了若干遍。这一片由市区往东北方向海拔渐高植被渐密的地方，当属离石交城文水三县之交界，我一直认为它是离石区乃至吕梁市的后花园。 十天前那场罕见的春雪在海拔2000米的西华镇尚有留存。 蓝天白云之下，清冽的风助推着山脊上巨大的“风车”悠悠转动。 一群牛或低头觅食，或抬头“哞——哞——”。它们都是慢性子，不单吃东西细嚼慢咽，偶尔叫两声，调子也那么低沉和缓。它们站定时稳稳当当，四条腿仿佛落地生根；走起来则踱着方步从从容容，绝对不会像马儿一样“风入四蹄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喜欢看它们斯斯文文地走路和吃草的样子；看到它们慢条斯理的模样，总会想起林海音笔下那些拉煤、拉货物的骆驼；总会想起那些极简单又极有味道的话，诸如“我站在骆驼的面前，看它们吃草料咀嚼的样子，那样丑的脸，那样长的牙，那样安静的态度。它们咀嚼的时候，上牙和下牙交错地后来磨去，大鼻孔里冒着热气，白沫子沾满在胡须上。我看得呆了，自己的牙齿也动了起来。” “老师教给我，要学骆驼，沉得住气的动物。看它从不着急，慢慢地走，慢慢地嚼，总会走到的，总会吃饱的。也许它天生是该慢慢的，偶然躲避车子跑两步，姿势就很难看。”  眼前的牛和书中的骆驼，的确有好些相像的地方。 山顶道路分岔，一条通往千年景区，一条通往文水。 我们顺着依山体筑就的水泥道下行，很快离开离石辖区进入文水开栅，短短几公里路程，景色大不相同。之前尚未完全返青的亚高山草甸，被葱郁的森林所取代。山顶的涓涓细流，到山脚“下庄”村一带，被汇进来的两股溪水充盈为一条小河。 人类从来逐水而居，小河两岸必为农田阡陌乡村人家。 继续下行，过岳家庄、寨子沟，每走一段，就有一股清泉泻出于两山之间，眼见的那条源于西华镇、一直陪在左右的山溪，水量越来越大。 到崖底村，狭窄的水泥路与S219（古吴线）交汇，又一股活水从山那边随“古吴线”冲了出来，于是二溪合一，这条由山泉汇聚而成的河流终于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三道川”。 河水泛着浪花闪着波光在两山之间约一公里宽的谷地上淙淙流淌，于陈家社、麻峪口、苍尔会景区入口及上王家庄村又接纳了几股清泉，到李家庄时已是激流奔涌浪花飞溅。 巨石铺就的河床，正适合孩子扔石子、挖沙。大人则可端坐石盘之上数着浪花晒着太阳吹着风就着茶水吃些点心。 也可以以爬上山坡，看白云流荡，树木发芽，小草开花；看溪水如何不畏山高路远，从密林深处流向人间。 我们在此足足逗留了两个小时，有幸遇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化成的彩蝶双双翩跹。 沿S219继续前行，过了温家庄，河谷越收越窄，两岸陡崖峭壁，山高林密。深深浅浅的绿，洗人心肺。 愈加丰满的三道川，在狭窄的河床上挟泥带沙，急湍猛浪，水势汹涌。 这种两山紧束道路曲折水流湍急植被茂密的情景，让我想起当年翻过的秦岭。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颠覆了此前的认知——我从来不曾想象过干旱贫瘠的吕梁山区也有令人惊叹的灵山秀水。 事实上，更美的山水正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孤陋寡闻的我。 “野则河桥”，实在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地方，S219与S320在这里握了个手，三道川在这里投入了文峪河之怀抱，文水交城两县在这里妥妥碰面。 顺S219淌出来的“三道川”与自“野则河桥”而出的“文峪河”，一清一浊，泾渭分明。 两河交汇处，虽河面宽阔，水流依旧湍急。文峪河在接纳了二道川、三道川、四道川及关帝山许许多多如毛细血管般的山涧流泉后，俨然成为一条水量可观的大河。 也许在雨水丰沛遍地江湖的南方和雪山冰川广布的青藏高原，这样的河流并不会特别引人关注。然而在干旱少雨地表水极其缺乏的黄土高原吕梁山区，如此满目碧翠的河谷中涌动着的一川清波是多么珍贵！ 这一川清波啊，它源出吕梁山，汇集诸水，滋养了吕梁的交城、文水、汾阳、孝义这四个平川县市，是吕梁市本土最大的河流。 所以我要把“文峪河”称为“大河”。 河水将继续浩浩汤汤前行，注入上游尾端的文峪河水库，再注入汾河，成为汾河最大的支流。 我们也将告别“两河口”，告别S219，取道S320逆着文峪河的方向返程，并继续走访它的更上游。 水月镜花 行于2023.04.30  记于2023.0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