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前的父与女

松龄

小时候我经常骑在父亲肩膀上，彼时的我还不谐世音，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从心底里感激他的付出，体会他的不易，享受着父亲对我的点点挚爱。 　　我们姐弟四个分别出生於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那个不堪回望的岁月。母亲身体经常小病大恙，我姊妹又多，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全家的生活负担只有父亲一个人硬生生的去扛，从中艰辛，只有他自己最明白。 一年春节，父亲单位分了一袋二十斤的白面（小麦面粉），他心想这次有了它一家就能过个好年啦。由于白天忙于工作，晚上一下班他就急忙带上面粉往家赶，谁知一到家才发现放在自行车后座的面粉不见了。当他冒着严寒在原路寻了多遍，可哪还有面袋的影子……尽管全家都原谅他，为这事父亲无比自责，硬是两天蒙头大睡。一次我不明原因发起高烧，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因为确实家中无钱为我治病，爷爷奶奶和母亲都说，这孩子自从来到家就没享过一天福，这次看是“留不住”她了，父亲也只是一直抹眼泪。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仍然高烧不退，外面雨又下的特别大，全家人只有围着卧床的我无奈地叹气唉声。这时父亲突然间冲进雨里不知去向……到了傍晚时分，雨渐渐停了，父亲却破门而入，急忙从胳肢窝里掏出一包东西，爷爷一看是中药，哎呀这下我孙女有救了！母亲给迷迷糊糊的我灌着苦涩的中药，全家人泪汪汪的看着浑身被大雨浇透的父亲，那个滋味、那种场面……自从喝下几天药后，我竟奇迹般的又“复生”啦！过两天母亲问起从哪里弄的钱买药，父亲说是他平时上班骑的那辆旧自行车低价卖给了一个同事，人家给了拾圆钱，才给我买的药。从此父亲就开始了近二十年的“长征”，离单位有五公里的距离，从来都是徒步行走在上下班的路上。此事让我深深感到：父爱是何等的无私！ 　　后来爷爷奶奶年纪越来越大，父亲总是精心照料，父亲从未给爷爷奶奶顶过半句嘴，一切顺从于两位老人，在那个缺食少衣的年代，尽全力满足他们的日常需求。他常说：在世上如果对父母不孝就不配做人！既无豪车锦衣，更不食海味山珍，可爷爷奶奶总是天天乐呵呵的。在子孝孙敬的家境里，安祥和谐的氛围中，两位老人分别离开我们。 　　父亲原来是一名敎育工作者，后因工作需要，领导信任，又调检察院工作，做为一名检察官，他铁肩担道义，一心敬黎民。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天，全家正在吃午饭，突然间来了一老一少两位陌生人，见了父亲后眼含热泪一齐跪在地上，全家人都感到十分错谔。父亲忙放下手中碗筷扶起二人，客气的让他们落坐给他们敬茶。原来父子俩是从四十多公里外赶来的，专门找父亲谢“恩”的。一年前这家男孩被法院定为强奸罪，在起诉时父亲发现疑点较多，遂和同事们提起抗诉，后二审法院仍维持原判，检察院再次抗诉。五次三番，几经周折，最终省高院以证据不足，撤销原判，终始这个年轻人得以洗怨，恢复名誊并得到了生命的“纯洁”。 　　后来母亲也带着对我们姐弟，对这个家庭，对世间的不舍走了。父亲也退休了，我们姐弟虽未大富发迹，但各家生活还是比较宽裕的。都希望一辈子不容易的他能享享清福。可他非常热心公益事业，为社会、为小区、为别人家的点点小事天天奔波着…… 　　二零二零年夏天一个周日，我在家里清洁卫生，突然接到小弟电话，他告知父亲病了，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从他的语调中本能的辩出：老爹这次病的不轻！ 　　我匆忙放下手中的一切，赶到医院时医生告知：老先生病危正在抢救，家属不能进病房。我顿觉地转天旋……还算幸运，父亲患脑出血由于送医及时，为抢救老人的命赢得了时间，数天后转入普通病房。我终得又见到了父亲。病床前我望着昏睡的父亲思绪万千，平常他是一个多么善良又要强的人，为养育我们姐弟成人，付出了多少艰辛，陪伴我们走过了多么艰难的岁月，为我们上学就业成家心都操碎了……再看看今天，他可能再不会用语言和我们交流。一个月后经医护人员精心救治，父亲总算保住了性命。医生告知我们姐弟：我们已经尽力了，还是回家静养吧。 　　回家后父亲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勉强交流，食靠人喂，衣靠人穿，为了避免生褥疮，天天还要给他擦洗身子，不断变换体位……我们姐弟又各有自己的事业，请个保姆又不放心，住老年公寓还担心照顾不周。最后姐弟四人商议，我们四个轮流侍奉。我是老大，其他兄弟妹妹没有时间我就来顶替，也算是多尽一份孝心吧！ 　　开始几年，父亲还能和我们用简单的动作或眼神交流，从他的举动中悟出他的想法和意思，再往后他慢慢的完全失去知觉，喂饭靠我们撑握饥饱，大小便靠细心的观察，总之病床上的父亲一切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把握个度。一天我给父亲换尿垫，他突然大便，溅我一身，脏臭难闻，我默默脱衣洗净，我想小时候他不也是一次次的为我擦屎刮尿吗？ 　　一晃又几年过去了，我也到了退休年龄。退休后我主动地跟弟弟妹妹们说：以后侍候父母姐姐扛“大头”，你们尽心工作。我虽说在父亲床前尽了很多孝心，但比起他老人家一次次给我生命来比，那是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有时孩子们看我太累了，想替我一天，我坚持不允，因为他们根本把握不住父亲喂饭及大小便规律，猜不到父亲的所需所求。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我们精心侍候父亲己经十年了，他老人家己是九十二岁的高龄老人。同事们都夸我孝顺，医生们更说这是个奇迹！这时再看看病床前的我，己经满头白发，脸上刻满了世事沧桑。但当我每每想到，有父亲在才有一个完整的家，才有我的归宿。心里总是充满了暖暖的爱。 　　想想过去，父亲的爱，总是在前方为我“挑灯指路”，每当我迷茫时，他总是在前方为我指路。看看现在，没有丝毫感知能力，整天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老爹，我所能做的，充其量也不过是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些日子，让他老人家再多给我些报恩的时日。 　　父亲，请让我表达在你健康时我来不及、不好意思开口说的一句话：女儿离不开你，女儿永远的爱你！ 　　只要您在人间一天，我每天都是最幸福的人，我将倾其所能回报您老人家那厚重如山的大爱！ 文字编辑：松龄指导老师：学哥（建民）编辑制作：松龄制作时间：2023.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