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个稀松平常的周日,接了一通稀松平常的电话,二姐对我说,他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正在厨房里做午饭,一个菜刚刚出锅,另一个备好的食材也忘了下锅。我先走到洗手间,跟女儿的爸爸说了这件事,又折返回厨房,默默的用保鲜膜盖好那盘没炒的菜,放进冰箱。我在厨房来回踱步,先给大姐去了一个电话,又给另一个姐姐去了电话。最后给母亲打了一个,这个电话让我有点泪奔,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有点哽咽又难受,吃饭的时候有点食不下咽,但是我吃了很多,虽然没有吃出什么味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来这个夏天可以用寒冷来总结,人们都说天疯了,疯了,可是这几天一下子就热了起来,速度快的猝不及防。我想起某一日我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找了好久才找到他住院的那间病房,他浮肿着身体冲我笑,我坐在床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那个年代的人感情都很晦涩,没坐一会儿我就走了,可就是那一会儿却成了最后一会儿,时至今日,他的笑脸,他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绕来绕去。我想起我去水房给他接热水的时候,碰到一家大概检查结果不太好的人家,大家在楼梯间慌成一团,还有人掩面哭泣。回到病房我跟他分享了这件事,他笑了笑。我不知道哭作一团的那家人现在怎么样,而他,走在了2023年夏天刚刚开始热起来的那天,天很热很热,而人们的心冰凉冰凉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小的房子里挤满了人,长辈们诉说着他的一生,我感觉这一生好短,我突然悲从心来,如鲠在喉。岁月的残酷鞭笞着我们的容貌,摧残着我们的肉体,最后收走了我们的灵魂,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的就是当下这般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走的突然,所以全都乱糟糟的,我只看见他盖过的被子放在一个棚子上,他的脸上盖上了白色的麻纸,身上是草芥子,披麻戴孝的儿女随着我的哭声,通通又伤心欲绝的哭起来。很快冰棺就来了,我就站在门口,看人们把他抬了进去,我看到了他的脸,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我就想多看一眼,想一眼万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姐姐跪在堂前一张一张的烧纸,纸钱的火光跳来跳去,映着他消瘦的脸颊,眼前都是人影,年轻的人悲伤不甚,年老的人看淡世尘,每个人都在忙,忙着把他送到土里,送到时间的霾里。</p><p class="ql-block">女儿问我,“妈妈,天堂是什么?”</p><p class="ql-block">“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一个美好地方,死去的人都去了那里,过着幸福的日子。”</p><p class="ql-block">“妈妈,快呸呸呸,说死不吉利。”</p><p class="ql-block">我心里想:可是他真的,再也没有了。</p><p class="ql-block">女儿们和媳妇抓着棺木的一角不松手,凄厉的哭声响彻清晨,我们就跪在她们的身后,也泣不成声。大家心里很清楚,走出这个大门,就完成了最后的道别,永生永世不复相见,只剩下夜深人静里儿女们彻骨的思念。墓地的路很难走,全是黄沙,一辆辆车蜿蜒盘亘。我站在墓地旁看着棺木下葬,然后看着一砖一砖的的红砖扎下去堵住了门,直到严丝合缝。儿女们的哭声又起,风很大,吹的人眼神迷离,我们按着来时的路折返,完成了一场葬礼。一个人的一生谢幕,好像他从来都不在,又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p><p class="ql-block">那种奇怪的难过无处不在,天一下子暖起来了,可是那具身体却永远冷下去了。我看见树叶随着风和阳光的暗影摆来摆去,路上车水马龙,我就和女儿的爸爸坐在学校对面的长椅上等她下课。有炮仗声响起,只是不知道是喜事还是丧事,我又想起了他。</p><p class="ql-block">爸爸从此没有大哥了,他的大哥终于2023年的5月14日,享年76岁。</p><p class="ql-block">以此为祭,来日方有迹缅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