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69年12月。我们初到尾山农场四分场已经两个多月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这迷惘和朦胧的时段里,大家已经把低矮的茅草房,渐渐地当作自己的家了。出入低矮的茅草房,我们很像春天做巢的燕子,低头而进,俯首而出。既然来到了北大荒,就不能嫌弃茅草房。茅草屋前显得寂静而空旷,远远地望去,起伏的黑土地一览无垠。当隆冬的太阳爬上屋顶,只有十几只麻雀在地上啄食,并且发出唧唧复唧唧的嘈杂,一有风吹草动,呼得一声飞上屋檐。我望着这些小精灵,油然而生怜悯之心,在这么冷的地方,还要与人相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承受着寒冷和孤独的考验。四分场的各级领导,为了安抚这些新来的天津知青,进行了很多次培训,这是做农民前的必修教育。教育的主题,大致是讲形势。论天下大事,鼓励我们要站在尾山农场,放眼全球看世界,要看到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没有解放;讲尾山,张扬地域风貌,介绍三宗宝,杜撰一些棒打狍子瓢舀鱼的情景,鼓励我们发扬开发北大荒的光荣传统,立志明年粮食生产的目标要“过黄河(指超过黄河以南地区的产量)、上纲要(指达到全国《农业发展纲要》的要求)”。不能否认,他们的初衷是让知青尽快融入到农场的大环境中来,做一个有理想的新型农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课堂安排在宿舍里,大家听得极其入神。从城市到农村,这就是世界观再次改造的过程。开会学习也很随便,领导站着讲话,听讲的人坐在炕上喝水抽烟,屋里烟雾缭绕。很多人是近期才学会吸烟的,初学者的烟瘾显得特别大,不时地拿出香烟分发给周边的人,也包括敬奉给领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位哈尔滨知青,我们称他是排长,负责和管理我们的一切,有什么事都愿找他解决。他一点也不像知青,更像我们的生活指导员。大家已经下地干了一些农活儿,干活儿前夕,排长抱来一捆镰刀,分得每人一把,领着大家冒着寒风踩着积雪,来到收割后的谷地,把不成捆的谷子,在雪地里清整后重新打绕。尽管出工时间很短,许多人还是不情愿,因为寒冷比劳作更艰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北大荒的冬天很冷。报名来尾山农场以前,大家或多或少了解到这里的气候。但是现实中的寒冷超出预想中许多倍,气温总是在下降,下过好几场雪了,路边的积雪已经有半尺多厚,如遇刮风的天气,那就是风雪交加,极冷。出门时必须穿上棉大衣、棉胶鞋,戴上皮帽子、棉手套,尽管离家时棉裤大都修改过,裤管进行了删减,由肥改成瘦,可是穿上这些棉服,每个人还是显得很臃肿,看背影,有时分不出男的还是女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大家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彼此很和睦。论过年龄后,许多人排出兄与弟之分,很快有了大哥、二哥……,按顺序已经排到了老十。唯独老十,不知是哥还是弟,说他是哥,年龄比我要小,说他是弟,因为还有二十六个人没有排上号。在学校大家是同窗同学,如今出门在外,都是天津人是老乡,称兄道弟也不算俗气。既然是兄弟之称,那就有手足之情。我的同学生了病,两个人陪他去卫生所里看大夫。病人躺在炕上,有人给他递水、喂药、打饭。离开父母的一群年轻人,彼此相互照顾,好像是亲兄弟一般,其实比亲兄弟还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白天,有一部分时间用来劈木头。因为这里过冬是烧树木来取暖。每天有人运来一马车白桦树或者柞树等杂木,这一车树木仅供两天的用量。大部分人已经熟练掌握劈木材的活儿。用三个圆木墩,定制成三脚支架放在地上,被锯的树一头儿搭在三脚支架的枝叉处,另一头儿一人骑在上面固定住,两个人用一种叫“快马子”的锯把树锯成手臂长短的一段一段的。另外的人再把锯下来的木头,用板斧劈成柈子,又有人把劈好的柈子,搬回屋里码放整齐。每一位干活的人满头大汗,帽子上热气腾腾,日复一日,据说要干到大地回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工余时候,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相互间问长问短,加深彼此的了解。李庚宏从家中带了一把小提琴,很多人闲时拿来摆弄几下,嘈杂的屋内,偶尔听到丝丝的琴声,这就是茅草屋的主旋律——知青生活的乐章。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年愈来愈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夜晚,寒冷的夜幕垂下。屋里昏暗的灯光下,火墙的烧火口,刚刚添进的木柈子,冒着水蒸气发出咝咝的声响。有的人睡下了,有的人还在窃窃私语,有的人在沉思。我唤起正在沉思的一个同学,见他眼里噙着泪花,从他木讷的表情来看,他想家了。宿舍里,思家的气氛愈来愈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四个人睡在一起,四个人是结伴报名来农场的同班同学。离津时,各自的家长不约而同地嘱咐我们,出门要相互照应,有事几人商量着办。两个多月来,我们四人基本形影不离,一同出工,一起吃饭,一块睡觉。我们有一块领域,这就是我们睡觉的地方,两头是用每人随身带来的木箱在炕上搭建成隔断,木箱围出一块小天地,到晚上早早铺上被褥,为了让被褥多吸收一些热量,只有此时略显出一点儿温馨。我睡在边上,一头紧紧挨着自己的木箱。这个木箱是陪伴我的唯一家当,木箱里的物品是费尽周折带来的。临来时,生怕路上有些闪失,用草袋和草绳,细心地缠绕了一层又一层。是我们几个人,一起用三轮车送到学校的操场上,轻轻地交给校方负责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食堂里的饭,满足不了身体的需要,老是饿。于是大家每餐都要留出一个馒头,作为充饥用。饥饿时,大家开始聊天津的哪些小吃好吃,聊泰隆路的南味店,聊五满意的早点,一直能聊到他家怎样腌咸菜,这一切把它称作精神会餐。实在是馋了,就去小卖部。小卖部的罐头就是那几样,除了红烧肉就是黄太平、苹果、梨子等一些水果罐头,吃过几回了,尽管解馋却不能解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天午饭后,我们四人找到当地人家属宿舍,询问主人卖鸡蛋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卖,一毛钱一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买了二十个鸡蛋,求人家用火煮熟,每人分得五个。这是我们吃得最饱的一次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工资已经领过两回了,当我们第一次领到钱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在人们的风俗习惯里,有一种说法,一个人能够挣到钱,可以算作是大人了。现在同学之间的年龄基本在十七八岁,有的还要小,如今他们挣到了钱,不说是大人也不能再说是小孩子了。还有一种深层次的标准,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才算是一位真正的大人。这些人还没有考虑过后边的事,因为此事距离现实生活很远很远,那样会留在当地生活一辈子。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每天的生活很单调,而且无聊。尾山的冬天黑夜很长,俗语说夜长梦多,清晨起床,都会有人叙说昨夜的梦。说梦里是如何千难险阻地回到家中,描述拜见父母后的那份心情,说不尽的话,叙不完的情。做回家梦的人越来越多,不可否认每个人都做同样的梦,起因是想家。寂寞中的孤独是可怕的,想家的人数在不断地增加,这时有人开始策划回家的计划。</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突然传来消息,场部、龙镇等地方,成立了纠察队。纠察队的任务是搜查逃跑回家的知青,已经逮着了许多人,凡是逮着的都遣返回来听候处理。我们茅草屋里的人,窃窃私语的谈话多起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尾山农场,哈尔滨市知青可以说占地利。说地利,就是家乡和这里都没离开这块黑土地,说话语调都是东北话。哈尔滨知青离家近,从尾山农场至哈尔滨不足千里的路程,一天就能到家,三天不见面,可能已经在家住上两宿了。胆子大一点的哈尔滨知青,很多人都已经回过家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清晨,大家发现茅草屋里开始有人溜了。因为两天来,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在他睡觉的地方,被子和褥子卷了起来。随后,又有人帮他的行李收藏在一边。我们的心也开始动摇了。只有回家才可以免去思乡之苦,才可以消除家中父母的挂念。于是准备回家的意念越来越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四人在背地里暗暗活动,开始盘算回家的路线。为了逃避纠察队的检查,我们决定徒步去龙镇,到达龙镇后为了避开检查,要分散行动,既然不让你回家,那就不可能卖你火车票,必须逃票……,周密的筹划在继续。征询过回过家的哈尔滨知青,把具体地方的地理位置画在纸上。从四分场至场部十八里,中间是一分场。从场部算起良种站、鹿场、六分场,过了六分场就是引龙河农场的地界了,再过引龙河的三个分场,就是引龙河农场的场部,再往下就是龙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从尾山农场场部至龙镇大约90里路。去龙镇的路线大致搞清了,还要往下计划:每天早上7点多,火车从龙镇火车站始发,晚上六点多到达终点哈尔滨的三棵树车站。本次列车只查票一次,火车开过赵光站时开始有查票的,要做好准备蒙混过关。决不能在哈尔滨站出去,要选择最容易偷偷混出去的香坊车站下车,下车后背向出站口沿着小路迅速往前走,找到栅栏豁口处,就可以逃出车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临行前,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向留下的人交待离开几天后,帮我们收拾一下被褥行李。当他们听到我们要回家的消息,脸上一阵惊讶! 我们也回家,咱们一起走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不怕回来给处分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没有再说什么,默契中组成了八人的回家小分队。吃过饭后下午时分,各自溜出了四分场。每人的口袋里装着馒头,路上肯定没有水喝,口渴只能吃雪。按照计划,晚上6点要到达尾山农场场部,稍作休息,就要急忙赶路,90里路途,天亮前必须到达龙镇。行进中大家有说有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再加上回家心切,准时抵达场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抵达场部后,我们寻找一个事先要找的哈尔滨知青,几经打探终于找到了他。在这以前从不相识,又与他非亲非故,我们说明来意后,首先去食堂给我们打来饭菜,盛情难却的知青情意,彼此什么也没说,毫不客气吃了起来。我的心被他的所作所为深深地感动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夜色黝黑,借着积雪反衬的光亮,因为急于要赶路,匆匆向这位素不相识的知青兄弟道几声谢谢。行进的步伐越走越慢……良种站、鹿场、六分场,每走到一处,我们都放轻脚步,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人们,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四处张望,怕碰到巡逻的纠察队,揪着的一颗心忐忑不安。走出尾山的地界后,步子迈得慢了,嘴上喘着粗气,眉宇处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走路的双腿有些僵直。有人提议要休息一会儿,就地休息,浑身冒汗感到热乎乎的。口袋里的馒头冻成了像石子一样硬,放到嘴里用口中的热气温化它,稍一松动再慢慢地咬下一小口。天空中洒下股股寒气,直往棉衣里钻,身上的热气全没了,我的耳朵和鼻子好像被针刺一样,随后只是麻木,阴冷冷的感觉从脚底生出,恐惧感顿时袭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再也不能休息了,否则困意上来,后果很可怕。俗话说,行百里路半九十。现在的路才走过一半多,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大家已经感到筋疲力尽,说笑声也没有了,行动明显迟缓。突然,从后面射来飘飘然的一束灯光,并且发出蹦蹦的声音,大家的心一下子绷了起来,难道后有追兵?急中生智,决定由两个人出面上前拦车搭话,其他人趴在路边的排水沟里。车子停下来了。车上只有一名司机师傅,开车去龙镇拉煤。我们好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求他捎一下脚,当得到好心司机的应允后,我们犹如漂浮在茫茫的大海,猛然抓住了一支帆船,一种劫后余生的滋味。瞬间后面的车斗里填满了一车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凌晨3点多,我们从装煤场下了车,身上的军绿大衣染成了煤黑色,谁也没有计较这些。受到蹦蹦车司机师傅指点,奔着光亮处走去。此时,那光亮就好像孤岛上的灯塔,因为最亮的地方就是龙镇火车站。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不能去候车室,在那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往哪去呢?在顺着灯光慢慢地向前走的同时,忽然,发现一个亮着灯的小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有人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声喊去,还是没有回音。于是我们走进屋里,屋子中央一个汽油桶改制的火炉子,火炉周围摆放着几个长的坐凳,从炉盖上面的缝隙处,隐隐约约看见跳跃着一闪一闪的火光。几个人围着火炉成一圈烤火,同行的人告诉我:“你的耳朵已经肿起来了,是冻伤,不能用火烤。”他们在外面找来积雪替我揉搓冻伤处,好大一会儿,双耳泛起红色,随之一阵阵的疼痛。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这一夜显得特别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大约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我们赶紧站起来,紧接着说到,对不起,我们想取取暖歇一会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没关系,这是候工棚……你们干什么去?”进来的人问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进来的人一幅憨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也是进屋休息的。经过聊天,得知此人姓赵,河北人氏,在龙镇火车站当装卸工。我们一下子像是遇到了救命恩人,就把回家的事情讲给他听。他听后很同情我们,答应协助我们上火车,随后又把近日纠察队盘查严紧的情况一一道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清晨,火车早早地停在龙镇车站。火车大部分车厢没有站台,直接从路基的碎石子上火车。按照计划,纠察队检查一遍过后,临火车快开时,我们再上车。这时的我们在隐蔽处待命,每个人的心里砰砰地跳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离开车还有一刻钟,我们几人分几次上了不同的车厢。车上的人不多,我坐在车厢里,望见窗外的纠察队,警惕地低下头,目光也在避开他们。此时我的心更加紧张,恨不能火车马上就开。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车终于慢慢地启动了。等到火车开出去好一会儿,我们开始了相互找人,还好八个人一个不少都上了火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火车慢悠悠向前开着,凡是车站都要停站上下人。不经意间,车到赵光境内,大家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还好一直没有人过来查票。我们在香坊车站下了火车,背对着出站口顺着道边的小路,竟然很容易地走出香坊火车站。随后辗转来到了哈尔滨车站,购买了站台票,当晚子夜时分,又搭乘上三棵树去济宁的124次列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几个人同在一节车厢,分别坐在不同的座椅上。列车急速地行驶着,这时大家困意上来了,不停地打着瞌睡。朦胧中看到同行的一个战友被乘警带走了,大家开始警觉起来。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车厢内安静了下来,打鼾声此起彼伏。火车抵达长春火车站那位战友被轰下车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天已经亮了,寒冬的太阳照在车窗上,窗花慢慢地退去。火车已经来到辽宁境内,列车内开始有些慌乱,从前方走来的人说:“查票的来了!”于是,我们七个人被轰到了软座车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站起来,快站起来!没票还要坐软座。”一名四十多岁、体型胖胖的女性列车员大声怒吼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话音刚落,坐着的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车厢内有三十多人,补了票的人可以回到了车厢,剩下没钱补票的人站在一旁被训斥着。我们几个人把棉袄、大衣穿都在了身上,每个人的脸上大汗淋漓,这汗水瞬间变成了一道道泥印。就在此时,列车慢慢地停了下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都让他们在这下去!”胖胖的女乘务员又开始嚷了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话音刚落,我们一行人被轰下了列车,动作稍微慢一点的人,简直是被踹下了车厢。</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他们都是没票的,都交给你们。”女列车员冲着站台的站务员喊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被站务员领到了一间屋里,这间屋子四周见方也很宽敞,屋子西面是售票处,中间放几条板凳作候车用,正中的白墙上方有“虎石台”三个字,此站是虎石台车站,距离前方沈阳车站还有二十多公里。列车在虎石台车站是临时停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车站里有三名工作人员,开始问我们从什么地方上的火车,让我们补票。几个人的口径大致相同,我们是上山下乡的知青,真的没钱买票,因为太想家了,所以要回家看看。大约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就这样僵持着。我的同学和一名站台工作人员,聊得特别投机。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我的同学走过来说:“一会儿有一趟列车停车虎石台车站,咱们可以买张车票去沈阳。”听到此消息,大家连忙向这几位车站人员致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虎石台至沈阳票价才5角,就这样我们到了沈阳车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走出宽敞的沈阳站,我们几个人如释重负,两天来每个人都揪着的心也豁然开朗,赶紧去售票处查看去天津的火车。有一趟沈阳至北京的特快列车,特快列车都是座位票,逃票是不可能的,票价呢?比普通列车还要贵上几块钱。再有一趟还是124次列车,要明天上午抵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平生第一次到沈阳。简单地吃过饭,我们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闲逛起来。要知道距离上火车还有将近一天时间,这段时间要慢慢消磨掉。明天还是买站台票进站,如果没票不让上火车呢?说到这里,有的人开始动摇了,声称要自己买票回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家,是我们梦牵魂绕的地方。家有母亲翘盼的目光,家有黄昏放学的弟妹。对知青心存怜悯和朝思暮想的,是我们的爹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是啊!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奔波两天了,尽管离家越来越近,但是还要十个小时的火车路程,一路颠簸和透支的身体,让回家旳高兴劲逐渐地消失殆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临近傍晚,正当我们无所事事的时候,在人群中隐约中发现了从长春车站被轰下去的同学。是他!紧跑几步追上了我的同学,大家相见后分外激动,彼此的脸上出现了笑容。我们应该好好地庆贺一下,要了一瓶白酒,这顿饭吃得最开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次日,我们从沈阳车站登上了124次列车。上车后几经打听,刚刚查过票了,再次查票可能要过唐山呢?火车慢慢地向前行走着,发出有节奏地咣当当的声音,火车凡是大站小站都要停站。早已经过了山海关了,前面车站就要到唐山站。大家商量着决定随时下车,实在不行过了天津站下车。从唐山站开车后,我们几个人开始向火车链接处靠拢,在这里不仅可以吸烟,而且离车门很近方便下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就在这时,火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大家不由分说都跳下了车厢。“乘客同志们,列车临时停车,请不要下车。”车厢里的广播喇叭在播放着列车广播员的声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这是哪里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别管是哪里?反正离天津很近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顺着铁道往前走着,看到了一处房子。走近一看是芦台车站,问站务员有去天津的火车吗?“你们晚来了一会儿,刚刚走了一趟车。”站务员回答道。我们会心地一笑,心里在想,您哪知道我们是从那辆车上刚刚逃下来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从芦台车站售票窗口买了去天津的火车票,每人一元玖角。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一行八人登上了后面的一趟列车。抵达天津站出口,整理一下衣帽,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走到检票口,检票员惊讶道,今天从芦台来的人不少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家里后,我在鼻尖和耳廓处涂抹了一些治疗冻伤的药膏,不久脱下一层黑色的皮,日后也算是痊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人生第一次难忘的回家旅途,这一年我刚刚十八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事情过去了五十多年,每每想到这趟回家之旅,心中总是五味杂陈。</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