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去往“日暮里”

顾岫荫

日前去东京大学时，经过一个叫做“日暮里”的站。想起崔颢《黄鹤楼》诗🈶️“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句。来日本小住自无“烟波江”一说，但这一个“日暮里”三字却引起我浓浓兴味，意欲前往一看，什么样的地方可以有这等诗意的名字？虽女儿告知，彼处无花也非景区。但不管如何，我还是想前往一探究竟。下午三点来钟，我们从住处坐电车，直达“日暮里”站。 出得站来，回头一看，还是有高高的大楼，挺现代，似乎和我想象中的“日暮里”三字很不搭的调调。 女儿做了功课，她说，日暮里就是看一条呢纤布料一类的小街，主要的是另一个稍有名的老街。好吧，随乡入俗，就选老街吧，来得及再去呢纤布料街吧，说不定也还能淘到国内没有的衣服布料呢！ 沿着一条凌空架起的过街道，右手隔着结实的铁网，可以看到高楼，左手是石块堆砌的矮坡墙，坡上高高的树木葱郁，有点绿色小诗意。 接近日暮，地上的光影好看。 一路过去，人行道旁各种文化活动介绍。 日暮里商会会址。 前面就是日暮里老街。怀揣着中国古诗“日暮里”该有的意境来到这里，也算慕名而来。竟真的是这样子一条老街？不，准确说，一条小街，在我们无锡都不容易找到的老式小街。但是，小街的牌坊上写着“谷中银座”四个大字，只是，此银座非东京彼银座罢了。 有几十个台阶下去，又有京都二年坂三年坂的感觉，自然，是没有那两个“坂”的文化味道的。 看上去，我这是一不小心，没找到日暮里的诗意，却掉进了最日本的人间烟火气里。 琳琅满目，久违的草编藤编，好像还是女儿抱在手里时，我背过这么大的包包，不过，记得我那包上有彩色装饰花，比这包包好看。这拎包看上去够结实，无锡话：牢！ 哈哈，看到这些，想起无锡人说的“白铁匠”，我小时候看到过的，南长街上有，靠着手工敲敲打打做成的这些最日常的家用器具。大小“铅桶”，摇勺，包括小辰光“你妈喊你打酱油”时，烟酒店里“拷”酱油的小勺子。痴痴地站着看了好一会…… 猫杂货店，店名有趣，东西有趣。都和猫有关的杂货！ 回头看，有人在上坡，有人在下坡。 大大的中国字：竹工艺翠屋。店名可以，竹刻，许是取翠竹青青意也。（突然竟联想起曾教过的中学课文《井岗翠竹》，袁鹰先生的作品。嗯，曾专程去袁鹰先生家拜访过，家里还珍藏着先生的题赠）。 左看，路旁更窄的小巷，一米来宽。 抬头，这家的窗和灯有看点。 林林总总的烟火小店，明白了，即使日暮，因为也是银座，人们也可以随时来这里购物，淘生活，可以慢时光，看日暮。 拍照看风景的小伙子，你拍别人，你却闯入了我的镜头啊！如卞之琳的《断章》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小伙子，今天，你装饰了我的美篇。 这位优雅的老太太，是不是也入了小伙子的镜头？ 几只和平鸽踱到脚跟，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新茶上市，可以吃茶去！ 帆布店。日本人喜欢背布袋，但这么大的帆布包怎么背啊？ 还是有我喜欢的月季花。 小可爱告诉我，前方有惊喜—— 居然是三阳食品店，无锡的老字号，百年名店。 人家屋顶上一只猫，一个广告小姑娘，似乎是做婚庆的广告。 老街乎，小巷乎？除了我们，来来往往的欧洲朋友，本地人，都不少。个人，团队，川流不息。也有驻足喝啤酒的，甚至看到四位在旁侧巷口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快乐交谈的。 小店前可可爱爱的狗狗饰品，用心了。谁说不是，拉一点人气也好的。 这家栗子原味冰激凌店，当街品了一个。 文文静静，婷婷玉立的小白芨花，优雅，气质十足。 被吸引，走不动。这家杂牌古董店，各式杂货，撩得人眼花，挺有看头。终于，出手，1000元日币（合人民币50元）带走一个日式盖碗。老板用带气泡的包装塑料纸把盖和碗包得严严实实，装塑料袋递给我。一声日语的“谢谢！” 又彼此鞠躬，一单生意成交，我总算没有空手而归，留个念想。 你看看，日本人 “一生悬命营业”，这是我好几次看到的做生意广告。这无声的吆喝有点吓人——想起走钢丝的人。 又一条幽静小巷，竹篱在侧的小小店此刻没有开门。 处处，不一样的美。咖啡店前，排队的姑娘这一头漂亮的波浪金发，惊到了我。 还有卖风转转的！ 走到老街底了，算下来，老街差不多六七百米长，目不暇接，陈年古董和杂货铺散发着出的另一种岁月气息，沉浸式的日本老百姓烟火气体验。 站街中央，拍一张照片吧！好歹是我想来的日暮里，大凡中国导游，估计不会带人来这样的线路的。 女儿说，这个日暮里，现在差不多也可以说是网红打卡地了。 暮色开始苍茫，返归。呢纤布料市场是来不及去了。 一天的日子，总有一天的惬意。惬意，便有诗意。 又到日暮里站。日暮里，日暮里，伴我归途，永记心里。就此别过，老街，小街，也是人间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