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惊魂

光胜

乌江发源于贵州西部威宁县乌蒙山，横贯贵州中部及东北部，至洪渡向北约15公里处进入重庆市，至涪陵汇入长江全长1050公里。

乌江蜿蜒曲折，兼纳百川，干流沿途接纳许多支流。下游险滩众多，由以羊角滩最为险峻，位于武隆羊角乌江流域河床狭窄落差大，上行船只必须绞滩才可通行。

1981年初春，我去黔江县接爱人回渝。因居家郊外，为方便坐船，头天晚上在小什字岳母家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晨，出发去朝天门码头坐船，临出门时，岳母递給我一包桃酥饼，叫我路途中备用。接过香味扑鼻的桃酥饼放入挎包中，急急忙忙向朝天门码头走去。

站在码头上，二月春风夹着一丝寒意飘过身边，登上东方红轮船后汽笛长鸣，轮船顺江而下向涪陵驶去。

当年到黔江须在涪陵转船去彭水转乘汽车方可到迖。这是我第一次乘坐乌江船，当地人有种说法：养儿不用教，酉秀黔彭走一遭，说明这一路的艰辛坎坷及路途风险。

当天下午5时到了涪陵，上岸赶紧买了去彭水的船票，由于晚上8点后才能登船，见时间还早，一个人慢慢悠悠的逛完老街，吃完晚饭后到候船大厅休息，等待上船。

心里担心误事，提前来到乌江码头，江边已经停了四、五艘小船，也是我即将登上的乌江客轮。乌江客轮较小与重庆轮渡船一般大小，底层5等舱是坐位，二楼4等舱是卧铺每间六个床位。

晚上登船后，那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上船直接上床休息。夜深人静时，轰隆一声整个客船抖动起来，客轮启航了，随着阵阵轰鸣声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睡梦中被广播声吵醒，船已到白涛码头。看看手表已经2点多了，舱外漆黑一片，远处有灯光照射过来，船慢慢的向岸边靠去。这时广播中传来急促的声音，反复播报：本船推进器叶片出了故障需返回涪陵修理，願随船返回的留在船上，不願返回的下船改乘下一班客轮，四等舱自动取消资格。

因赶时间，我不願随船返回，随着人群下船上岸。码头栅栏外黑压压人群等着上船，转身望去狭窄的码头也挤满了人。原故障船调转船头顺江而下，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江面上。江面起风了，吹在身上感觉阴冷阴冷的。等了好一会，下游远方出现了灯光。第二班船来了。当要靠近码头时人群发生骚动，因人多怕上不了船，大家都往前面挤。我站在最前面，脚下就是水流湍急的乌江，见有危险我赶紧向边上挤去，站在有拦杆的位置。有几个码头工人站在栏杆上大声劝阻，但后面人群仍然拼命往前挤，场面有点失控。忽然，几道黑影从头顶上空扫过，只听得人群中传来“哎哟，哎哟”的叫声，骚动马上就平静下来。原来是码头工人在危急时刻，用篙杆（撑船用的竹竿）打向后面的人群，有个工作人员手拿喇叭大声喊话：因人多地方小非常危险，谁不依次排队我们就用竹竿打脑壳！

有对小夫妻男的个子比较高，两人虽然站在那没动，但篙杆横扫时碰到了他的头，男子看似很斯文梳着分头。莫名其妙被打了头，男子一脸怒气要冲上去评论，说时迟 那时快，只见齐刷刷的五、六根篙杆停在他眼前，一阵怒吼：不准动，动的话老子还要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见状俩口子也只有自认倒霉。

放行登船，人群纷纷涌向前舱抢座位，可能后排靠近机房噪声大而无人坐。我观察了一下，从安全角度考虑，我选择了最后一排靠边坐位。坐位上方放有救生设备，如遇险情伸手可取，身边不到一米即到舱外，坐稳后心里感到踏实。

随着一阵轰呜声响起，客船缓慢地离岸前行。虽然船的前部和左右都有挡风帆布，江风仍可吹进船舱，让人也能感到阵阵寒冷。一夜的折腾没休息好，天亮了，舱里静悄悄地人们还在梦中游荡，我也在浪涛声中打着瞌睡。

不知何时，广播传来开饭声，我抬头看看，船外天气不错阳光灿烂，这时船的右舷排起七、八个人的长队，准备购买午歺，因人多船失去平衡出现倾斜，船长急忙通知停止售饭。我也感到饿了，打开挎包取出岳母给的桃酥饼，那桃酥个个表面油浸浸香喷喷的，我一口气吃下四个，满嘴留香。

填饱肚子心稳了，坐着无聊到处张望，底舱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左右看去，足有20多个男人挤在最后一排。我左边坐着一小伙，自称是做生意的常跑这一路，他告诉我，今天人太多了很危险，当时没引起我的注意，只觉得船有点左右摇摆。右边坐着一位中年人，衣着朴素打扮一般，问及何处上班，他豪气说道是彭水县委的，然后低声说传达室看大门，那时候的人还是比较老实本分。

客船缓慢地前行，望着舱外奔腾不息的乌江，两岸风光无限美，那经千年跌宕流水侵蚀的奇峰怪石也十分好看。

时间过得很快，午后船到达一段江面，江水急涌不时有浪花打上甲板，透过帆布空隙打进舱内。从空隙中望出去，浪头足有一米多高！左边的小伙子说这快到羊角滩啦。

随着客船越往前走，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船身明显的向左右起伏摆动，速度也慢了下来。

𣎴一会，船长从顶层急匆匆地跑了下来，脸上挂满了紧张恐慌的表情，大声叫喊谁也不许动，马上绞滩了因为超重非常危险。

客船来到羊角滩前，船舱外江水湍急，涛声如雷，气势磅礴，撼天动地。这场面，谁见了都会有点恐惧感。

客船在滩口处挂上了缆绳，绞滩开始，船头明显抬高了许多，船缓缓上行。身后机房的柴油机吼声震天，相互交谈都无法听清楚。当船绞到狭窄陡峭处无法动了，船底传来与石头摩擦的咔咔咔响声。船尾也左右大幅度的摆动，随时可碰到岸边石头，严重威胁到一船人的安危。险情徒生，吓坏了船长，他满头大汗跑前跑后的指挥水手应对险情。因人手不够，船长把煮饭的俩个胖女人叫到船头去压仓，减缓船尾下沉。

一个大浪从船头打来，翻越遮风帆布进了前舱，前舱人立刻站起想往后跑，船体也迅速向后倾斜，船尾传来喊叫声，水上甲板啦！船长涨红着一张脸大声吼叫：谁也不许动，坐好！现在非常危险，搞不好要出人命…．！还没等站起的人坐下，几根篙杆已啪啪啪的打在众人头上，没人敢叫乖乖的坐下。这时，前舱的人纷纷看向后方，我知道他们在寻找后舱救生衣，我幸庆当初的正确选择。船舷两侧站着十几个水手，身穿橙色救身衣，手握篙杆，怒目相视盯着舱内的乘客，船舱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乱动。

这时我和后排座位上的人，早已把救身衣紧紧抱在怀中。

我看见身边甲板几乎与水平行，这时感到了危险，精神高度紧张。甲板边一中年水手双腿一直在抖，手握篙杆指向舱内，不准乘客乱动。我观察了一下，船离两岸也就5、6米距离，但船舷浪花有两米多高，流速很快，一但险情发生，必须要用最短时间游上岸才可脱险。我赶紧评估了自己的状况，那时年青爱运动会游泳，身体健壮。定好自救方案心里踏实多了，这时，想起挎包里岳母给的桃酥不能浪费，我取出桃酥饼狼吞虎咽地吞下肚里，这下吃的饱饱的，体力充沛信心百增。

客船一时无法绞上羊角滩，只好慢慢的退下。在安全区，船长打算下一部分乘客从岸边上去，待船过了滩后再蹬船，因这段江水流速太快船无法靠岸而放弃。

船长经与多方联系，最后从上游调来拖船与绞滩站一起，才将这艘严重超载客船绞上了羊角滩。

夜幕降临时，船到彭水县城，抬头望去半山腰灯火通明，正如有人形容：一江劈开两座山，县城挂在半山间，这就是彭水县城的真实写照。走下船来人们议论纷纷，庆幸今天躲过一劫平安到达了彭水县。沿着江边陡峭石梯来到县城，我特意转身看了一眼那艘客船，它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让我经历了这一路的惊险，也让我感悟到人生的不易。一路走来，多亏岳母准备的桃酥饼，让我免遭旅途受饿，让我自始至终保持着充沛的体力面对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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