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樱花怒放时

凌寒独自开

又到樱花盛开时———怀念母亲 　　去年，在这春光明媚、樱花盛开的季节里，九十四岁的母亲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眷恋，对亲人的不舍和牵挂离我们而去。母亲的一生很出色、也很平凡，她轻轻的来，又静静的走，不曾带走一片云彩…… 　　母亲的祖辈是湘西凤凰县郊区的农民。母亲的爷爷年轻时吃苦耐劳，脑子活络，立志要让儿孙们成为城里人过上好日子。于是整日辛勤劳作，省吃俭用，完成了原始积累，在郊区买下土地雇人耕作，然后扩大再生产，财富不断增加。在凤凰县城南门坨买下青砖二层楼房，为儿子娶妻成家，终于实现了让儿孙成为城里人的梦想。 我曾经多次听母亲说过，她爷爷为了积攒财富非常节俭，每次进城看儿孙都是身披旧衣、脚蹬草鞋，徒步而来。暑假母亲回乡下爷爷家，最好的饭菜也就是一大盆南瓜，外加一碗朝天椒炒牛肉，并不是人们想象中多么奢华、富有。 那时母亲正年轻 　　新中国成立前，在土改运动中，母亲家因家有土地，雇人耕种而被划为“地主”成分。 一九二九年初春，母亲出生在这样一个殷实之家，从小衣食无忧，还有条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母亲出生时，有着浓厚传宗接代封建意识的外公，盼来的是一个女婴，极度失望。但是母亲白嫩细腻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与众不同的清脆哭声，触动了外公内心深处最柔弱的那份情感，重男轻女的外公居然对母亲百般宠爱。 母亲不仅生的貌美（母亲年轻的时候我家保姆说她像画中人），而且聪明伶俐。母亲六岁就进入凤凰女子学校读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是名副其实的学霸。母亲小学毕业考入师范学校，我的外公觉得男女同校有伤风化，本不想让母亲继续读书。可是有着强烈求知欲的母亲很执着，坚决要求上学。后来经过田氏家族的族长多次做工作并提供担保，也得益于外公对聪明伶俐长女的偏爱，母亲才得以进入师范学校，继续完成学业。在师范学校学习四年，天分很高的母亲如鱼得水，不仅学习成绩优秀，还学习掌握了美术和音乐的基本知识，学会了几种乐器。 乐感不减当年 　　母亲师范学校毕业才十六岁，与她的同学吴道瑾一起被分配在凤凰县南长城脚下，一个叫“廖家桥”村子里教书，成了中国版的“山村女教师”。解放后母亲被调到湖南花垣茶峒师范附属小学教书，一九六二年撤校，父母工作调动至湖南永顺，父亲在中等师范学校教书，母亲在民族师范附属小学教书。 风采依旧 　　母亲在四十多年的教学生涯里，一直是小学毕业班数学把关教师，还兼职音乐、美术课程，担任多年数学教研组长，编写实用性教材，培训年轻老师，在湘西自治州教育界小有名气。 母亲那一代知识分子生不逢时，经历了多次政治运动，由于出生在地主家庭，政治上倍受歧视。但是母亲是一个正直透明的人，宁愿自己受委屈，也决不阿谀奉承，决不讲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情。 母亲和她的女儿们 　　母亲多年的同事H，曾向工宣队揭发，说母亲藏有金条，后来经调查纯属子虚乌有，H本来就出身不好，又无中生有虚假举报，经工宣队研究决定，被下放劳动改造。母亲为人正直业务能力强，文革中居然躲过了被批斗被下放的厄运。 我与母亲 　　一个女人要做到事业、家庭两不误很不容易。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总是早早起床，不论刮风下雨都要提前赶到学校，在早自习为学生辅导功课，而她又是离开学校最晚的那一个。 小时候我家住在学校家属院里，我们吃过晚饭母亲还不回家，暮色降临中，小小的我拎着饭盒去教学楼送饭，心里满是对母亲的埋怨。空荡荡的校园只有母亲所在班级的教室还亮着灯光，我透过教室的玻璃窗口，看见华发早生的母亲坐在讲台前，三两个学生围在她身边，她正耐心的给学生讲解某道数学难题，神情是那样的专注，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母亲，心里对母亲充满敬意。母亲的辛勤没有白费，她所教的毕业班数学成绩在全县排名总是名列前茅，升学率很高，多次受到上级领导表扬嘉奖，深受学生和家长的喜爱。 我们家家规多，家教异常严格，父母为人师表，学习风气很好。时至今日我年近七旬，依然与书为伴，床头柜上，客厅茶几上，电脑台上都放有几本喜爱的书，闲暇之时，睡觉以前都要翻看几页，每日不看几页书，就像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做完，心里会有失落感。 母亲和她的儿女们 　　母亲曾经多次对我们兄妹说，她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上大学。我们兄妹有能力考上大学，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们到大学毕业。我们兄妹四人都被文革耽误了学业（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都是上山下乡知青，依然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凭着自己的努力都先后上了大学。这在我们那一辈人中，在母亲的同事朋友中也是不多见的。 　　母亲虽然走了一年，但是母亲的音容笑貌仍然历历在目，有母亲的日子很温暖也很温馨。 母亲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学教师，看似一生平凡，却用青春和生命诠释了蜡烛精神：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写于母亲周年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