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圆梦之一：莫高窟

大江南北

三十六年前的中秋夜，师兄弟三人启程西游访学。先访登封少林寺，游洛阳龙门石窟，雨夜登华山，再在十三朝古都西安盘桓多日，于十月中旬抵达兰州。

来自南方的三名年轻学子，在公交车上，竟然引起一群初中生的关注，纷纷拿出本子要我们签名，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几人保留我们的签名呢？老来想起，不禁莞尔。

金城兰州，一夜大雪，群山皆白，印证了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古语。

换上兰大同学的军大衣，乘绿皮火车，在河西走廊行驶二十四小时，才到柳园站。换乘汽车，在戈壁滩上又行驶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来到梦中的敦煌，拜谒心仪已久的莫高窟。

因为有学校出具的访学介绍信，在敦煌研究院老师的陪同下，我们参观了一批主要洞窟。

从北魏开始，信徒们在风沙弥漫的三危山开凿洞窟，然后在洞窟里雕塑佛像，在墙壁上绘制佛经故事。历经隋唐宋元明清，留下了数百个洞窟。精美绝伦的敦煌壁画，已经成为不可多得的艺术瑰宝。

而敦煌藏经洞的发现，揭开了敦煌学的序幕。

1900年，道士王圆箓发现藏经洞。洞中所藏遗书以佛教典籍最多，还有天文、历法、历史、地理、方志、图经、医书、民俗、名籍、帐册、诗文、辞曲、方言、游记、杂写、习书，成为多种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重要依据和补充参证，其主要部分又是传统文献中不可得见的资料，价值尤为珍贵。所以被视为中国文化史上的四次大发现之一。敦煌遗书以汉文最多，又有吐蕃文、回鹘文、西夏文。蒙古文、粟特文、突厥文、于阗文、梵文、吐火罗文、希伯来文等多种古代民族文字，成为研究这些古代民族语言文字和民族历史、宗教、文化的珍贵资料。它又具有民族学价值和国际意义。

他向官府报告，希望保护这批珍贵的文献资料，但官府没有理睬，给慈禧太后写信，同样石沉大海。腐败无能的专制政权，此时内忧外患，自顾不暇，怎么会重视一批文物呢！

这批珍贵文献，引起了斯坦因、伯希和等人的注意，他们或买或盗，把大部分文献送到英德等国图书馆进行研究。

大学者陈寅恪说，敦煌者，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

敦煌文物流失海外，对中国学术研究来说，无疑是巨大损失。当我第二次拜谒敦煌时，导游和游客不约而同地说，敦煌文物存放在国外，得到了精心保护，汉学家们不懈的研究，扩大了敦煌学的影响，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存放在国内，在战乱灾祸中，很有可能损失殆尽。

秋日的劲风，呼啸着从三危山上掠过，时有沙粒滑下洞口，高大的白杨树，在秋日的阳光里沙沙作响。

我们爬上三危山，目光所及，除了连绵起伏的沙丘，不见一点绿色。荒远苍凉的大漠深处，是什么力量支撑前人，长年累月，前赴后继，开凿出如此多的洞窟，留下巨大的佛像，绘制出如此精美的壁画？特别是衣袂飘飘的飞天，秀美飘逸，体现了古人超乎想象的审美境界。

专制社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兵连祸结，物质匮乏，民不聊生。那些信仰佛教的艺术家，竭尽所能，把全部智慧甚至生命都献给了敦煌。让人感叹信仰的巨大力量。

疫情三年，寸步难行。

放开后的第一个春天，游览过江汉、武功山、大围山后，我与同学结伴，开启甘青环线游。

时令已经立夏，河西走廊的大部分地方，仍然是衰草连天。高速公路两侧，尽是光秃秃的土山，远处的祁连山顶，白雪皑皑。

车过张掖酒泉瓜州，大漠深处，突然出现一片绿洲，我又一次来到敦煌。

因为是第三次拜谒莫高窟，对敦煌壁画已是耳熟能详，对佛经故事，也多有涉猎。

当我徘徊在三危山下时，更多的是感叹时间的流逝。离第一次参观莫高窟，一晃，三十六年过去了！风华正茂的年轻学子，已经变成两鬓如霜的老朽。心里在想，如果八十年代到敦煌工作，经过三十多年的沉淀，也许成了名满天下的敦煌学者。

阳光下的白杨树叶，闪闪发光，我注视树干上一个个“眼睛”，朦胧中，看到张大千、常书鸿、高尔泰向我走来。

敦煌，敦煌，承载历史与现实的千年古城，记录欢欣与歌哭的文化名城，将以怎样的姿势走向未来？

《寻找家园》记录的荒唐，还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演吗？

2023年5月13日下午草于西宁曹家堡机场候机楼

（因军事活动，航班推迟两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