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雷霆万钧

母亲今年八十岁了，满头华发，虽然难免偶染微恙，但身体还算健康，不拄拐杖，每天也能在小区里走上四千多步。“就是感觉腰直不起来，走一会要停下来伸伸腰。”母亲对我说，语气有些无奈。

看着耄耋之年的母亲，我不由得想起了我幼时的八十年代初期，那时母亲不到四十岁，是小学教师。由于父亲在外地工作，因此母亲包揽了日常家务，教学之余，挑水、洗衣、养猪、种菜，样样都干，忙里忙外。尤其是种菜，给我留下深刻记忆。

那时家住公社街上，尽管父母都有工资收入，但家境并不算富裕。为了既节约开支，又改善生活，与大多数人家一样，我家也种有菜园。

菜园离家稍远。沿着家门前的公路步行大约一公里，公路一侧的土坡下，有一些荒地，被人开垦作为菜地。我家的菜园就在这里。矮矮的土垣围着三块长方形的菜地，每块菜地的大小接近如今的一个停车位。菜地紧邻一条沟渠，这为菜地浇水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沟渠另一侧是一片稻田，散发着田野的芬芳。

每年开春之际，母亲要去菜园翻地，用锄头把菜地锄一遍，使菜地土壤疏松。这可是体力活，母亲弯着腰，一锄一锄干完，脸上满是汗水。我和弟弟年幼，锄地帮不上忙，只会把母亲翻过的地里土块敲碎，利于栽种。

母亲向邻近村庄的熟人要来一些菜秧，及时种到菜地里。春季大多栽种辣椒、茄子、黄瓜、丝瓜、小白菜、长豆角之类；秋季大多栽种菠菜、韭菜、大蒜、白萝卜、胡萝卜、卷心菜，等等。刚栽的秧苗，三天之内不能缺水，每天早晚母亲要到菜园各浇一次水。

菜秧逐渐长大。母亲找来一些小竹竿，给黄瓜、丝瓜、豆角之类的蔬菜搭上一排人字形的架子，用绳子绑好固定，以便藤蔓攀爬。除了浇水、除草，还要适时施肥。肥水一般是用腐熟的尿水稀释而成。适当的肥料，加上充足的光照，蔬菜就会长势喜人。

六、七月份，菜园里郁郁葱葱，原本光秃秃的竹架上布满了枝叶，黄瓜、丝瓜陆续开出黄色的小花，点缀在绿叶之间，几只蝴蝶和蜜蜂飞舞其中，生机盎然，生活也因此增添了希望。我最关注的是那几株玉米，盼着它们快点长大，蒸熟后就是我舌尖上的美味。

蔬菜瓜果成熟之际，母亲会带着我去摘菜，我拎着竹编菜篮，兴奋地跟着母亲来到菜园，只见竹架上挂满了红红绿绿的长豆角或黄瓜、丝瓜，红辣椒绿辣椒象小灯笼悬垂在枝上，一颗颗小白菜碧绿生青，那是母亲辛劳的成果。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时，母亲的脸上总是充盈着笑意。这些菜摘回家，就成了盘中餐，为我们提供了充足的维生素与矿物质。

至于收成较多的蔬菜，比如豆角、葫芦，一时吃不完，奶奶会把它们洗干净，葫芦切片，晒干后储存起来。用豆角干、葫芦干烧肉，别有风味。而多余的红辣椒，母亲加入生姜、大蒜一起捣碎，添加少许盐与油，装进玻璃罐，做成辣椒酱，简直就是开胃神器。

有一年，母亲种的一畦榨菜丰收，看着一大堆新鲜的榨菜，奶奶笑逐颜开。小学住校的几位男教师听说后，吵嚷着“去大姐家加餐”。奶奶也好客，与母亲合作，一个炒菜，一个烧灶火，炒了一大盆榨菜炒肉招待母亲的同事们，一个个吃得心满意足。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年月，简单的美食往往带给人们长足的欢乐。

当我长大之后，回望这段时光，深深地感悟到，母亲的辛劳，在很大程度上维持了家人的温饱。“那时候每天做很多事，也不觉得累。”我与母亲谈起往事，她如此感慨，语气充满自豪。母亲在岁月中逐渐变老，但我心中一直记着母亲年轻时在菜园忙碌的样子，那是母亲最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