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哪两位诗人被史书赞誉为“友爱弥笃，近古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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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情深，友爱弥笃的见证

苏辙《逍遥堂会宿》赏析兼说“风雨”非风雨

一、写作背景

若论宋代诗人手足情深，苏轼与苏辙当为楷模。有人统计《苏轼诗集》《苏辙集》《全宋诗》等，兄弟俩现存唱和诗共计183组，706首。想来在古代诗歌中首屈一指的吧。

苏辙从小跟着苏轼读书，亦步亦趋，难舍难分。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同科进士及第，嘉祐六年（1061年）又同举制策入等。成为公家人，当以公事为重。官身不由己，兄弟俩开始宦海沉浮，聚少离多的生活。

苏辙两送苏轼赴任，兄弟情深可见一斑。

第一次苏轼被任命为凤翔（今属陕西）签判，苏辙由开封送行，送了一程又一程，不知不觉送了一百四十多里地，直到郑州西门外方才恋恋不舍分手。 

第二次苏轼改任徐州签判，分别七年的弟兄终于聚首，苏辙从商丘送苏轼直到徐州，在府衙后院的逍遥堂一住就是一百多天。

在这里，苏辙写下感人至深的两首七绝及诗前小序。

二、诗及注释

逍遥堂会宿二首

辙幼从子瞻读书，未尝一日相舍。既仕，将宦游四方，读韦苏州诗至“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恻然感之，乃相约早退，为闲居之乐。故子瞻始为凤翔幕府，留诗为别曰：“夜雨何时听萧瑟？”其后子瞻通守余杭，复移守胶西，而辙滞留于淮阳、济南，不见者七年。熙宁十年二月，始复会于澶濮之间，相从来徐留百余日。时宿于逍遥堂，追感前约，为二小诗记之。

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

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

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

困卧北窗呼不起，风吹松竹雨凄凄。

注 释：

①逍遥堂，宋时徐州府衙后院内房屋，2000年时拆除建设为商业街区。

②寻，8尺为一寻。

③客，苏辙，诗人自谓。

④山公，晋朝山涛的别称。据房玄龄《山简传》载，山简镇守襄阳时，“优游卒岁，唯酒是耽。”

三、翻 译：

我从幼年跟随兄长苏轼读书，不曾一天分离。进入仕途，将要四处奔波，我俩同读韦应物到“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的诗句，非常感伤，于是相约早早退休，享受赋闲安居的乐趣。所以子瞻赴任凤翔幕府时给我赠诗留别说：“我俩几时能够对床而卧，同听潇潇夜雨？”以后子瞻在杭州任通守，后又转移到胶西作太守，而我留滞在淮阳、济南，共有七年没有见面。熙宁十年（公元1077）二月，才又相聚在澶州，（今河南濮阳）濮州（今山东鄄城）之间，跟着他来徐州居留一百多天。当时住宿在逍遥堂，追忆并感慨以前的约定，作两首诗记下来这件事。

逍遥堂后的高树飒飒作响，恍惚如风雨声充满卧房。

兴奋地以为实现往日约定，却不料仍漂泊异地他乡。

秋天来到东房凉如水，我走后您解忧总是喝醉。

酣眠窗下总也喊不醒，凄凄秋雨像思念的眼泪。

四、风吹树响，恍如雨声；喜后知误，即景生情

第一首诗。首联先从住宿环境入手，写树高林密、枝叶茂盛，风吹叶动，飒飒作响，长久传来像风雨的声音。应当注意的是，这里的“风雨声”，不是写实，而是暗喻。“长”，经常、长期也。两诗及序，没有丝毫连阴雨的信息，苏辙会宿逍遥堂百日，竟能“长”闻风雨声，合理的推测不是夜夜有雨，而只能是风吹树叶响。这从“送”字明显可以看出。“送”的主语为何？结合上句可知，是“千寻木”送来“风雨声”。主语承前省，并非真的天阴下雨。

各种选本都理解为现实中的风雨，未必确当，这里提供一个新的思考角度。

以风吹树叶声响比喻雨声，唐人就很喜欢这么干。比如白居易的 “叶声落如雨,月色白似霜”（《秋夕》）。无可的“听雨寒更彻，开门落叶深”（《秋寄从兄贾岛》）等等。这也是为下联的“误喜”张本。

次联直抒胸臆。一个“误”字，紧扣上联。一误把树叶声当作风雨声；二误把签判职责之地的彭城，当作“早退”团聚的故乡。两误合一，即误漂泊途中兄弟相聚为实现此前的早退“旧约”。“误”本憾事，却着一“喜”字，七年分别，朝思暮想终于重逢的愉悦，竟然未能分辨现实与愿望的区别，故用一矛盾修辞法——“喜误”。这里愿望与现实的冲突，也回应了诗序“相约早退”尚未实现，即使相聚百日之久，但迟早仍将分离。不能长厮守，同享天伦乐，怅惘与遗憾之情，跃然纸上。

五、变幻角度，委婉抒情；设想分离，埙伯篪仲

第二首诗，设想分立后的情景。首联的“凉如水”，既是对气温的感受，也是分离后的心情。“醉如泥”是作者想象，但有着坚实的内在逻辑基础。江淹的“黯然伤神者，唯别而已矣”（《别赋》），道出人间悲苦常情。曹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短歌行》），又点出古人常用的排遣愁思的手段和方式。古人皆如此，苏轼和苏辙当然难以例外，借酒浇愁成为弟兄俩排解思念的唯一选项。

次联尾句仍以“雨凄凄”作结，紧扣“早退”之约，暗示无法实现约定的伤感，全诗笼罩在兄弟分离的凄苦气氛中。

应当注意的是，苏辙没有写自己分离后的感受，反而调转笔锋转写哥哥的思念愁苦。这种变幻角度的写法，唐代杜甫即有经典案例：“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月夜》）。不说自己思念妻子，反而从妻子角度说思念自己。李商隐：“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夜雨寄北》）也是这种写法。这种曲折表达感情的方法比较独特。它变换主体，转化角度，使得感情的抒发更为新颖而含蓄，当代学者周振甫称之为“婉转的抒情法”。

知道这是一种委婉的抒情方法，也就明白，此处明写兄长苏轼，实写胞弟自己。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写兄弟俩共同的感受。伯埙仲篪，难分彼此。故《宋史•苏辙传》曰：“友爱弥笃，近古罕见”，实非过誉之赞。

六、结语

苏辙这首诗，质朴自然，极少雕琢。写景不作浓墨重彩的描绘，叙事只是平白如话的陈述，抒情没有夸张渲染，只把细腻的感情蕴含在“景”与“事”中，但读来却觉得更为感人。令人如饮醇醪，点滴入心，回味无穷，不觉自醉。

（原彭城府衙已拆建为时尚商业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