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焕

红蓝

　　今年赶上农历闰二月，以至到了公历四月初，我还闹不清这是算早春还是阳春。老天也怪怪的，前一天阴后一天晴，两日温度竟能相差20度。走出门去，见怕冷的人穿羽绒服，怕热的人穿短袖衫，季节也说不清了。由于防疫的原因，去年一年没出远门，于是不管天好天坏，我决定到八桂大地走走。

爱笑的阿焕

出门兵马未动，先找宿营地。打开地图找到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程阳八寨景区内的一家客栈，按地图上提供的手机号拔打过去，一个男声听说我要订住宿，立即对我说：“你要找住处， 我给你另外一个手机号。”于是我又按这个号码拨通对方手机。这回接话的是个女声，还没讲几句，一阵清脆的笑声从我的手机听筒里蹦出来。就在这不时掺杂着笑声的对话中，我把订房的事情敲定下来。对方的回答比我想知道的问题还多得多，而且都很详细。我猜想这是景区的住宿服务专职工作人员，顺便问了句：“我和同行者有退役军人优待证，能享受什么优惠？”女声答道：“我去给你问问，你等我的电话。”既是景区工作人员，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心中不免犯嘀咕。不一会电话打来了，还是那个女声，告诉我凭优待证可以免门票。
　　于是我又问：“你是什么人？”
　　女声答：“客栈就是我家开的。”
　　我又问：“向我提供你的手机号码的是什么人？”
　　女声大笑回答：“那是我老公。”
　　哦，我这是遇到老板娘了。按女声的要求，我和她加了微信好友并预付了定金。看看微信上显示的好友的名字，叫“程阳福临门美宿阿焕”，地名店名人名都有。

接待住宿的客人

　　驱车数千里来到程阳八寨，由于阿焕事先已告知自驾车不能进景区，便去买了景区电瓶车票。上车后司机问去哪，我还是按阿焕在手机中交待的说：“到福临门。”果然，司机如阿焕所说轻车熟路地把我们送到了客栈，这是一栋依山而建具有侗家特色的6层小楼。走上二楼，前台空无一人，只有三五个客人在餐厅里等待上菜，厨房里有炒菜声。只一会儿，锅铲声停了，一个身材小巧的中年侗族妇女端着一盘菜走出来，她先把菜送到等菜的客人桌上，然后回过头来对我们开口笑迎道：“你们的两个标间准备好了，是景观房，说好了按普通房价给你们住。”话音还没落地她就帮着我们把行李往三楼搬，然后利索地打开房门，把房卡递到我们手中，接着说：“你们稍微整理一下，我去给楼下的客人炒菜，一会你们也可以在我这里吃饭。”我一看时间，中午一点钟，也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这忙上忙下的人就是阿焕。

待我们拍去征尘回到二楼的餐桌前时，阿焕刚好为那桌客人端上最后一道菜，随即就开始张罗我们这桌人。她一边介绍菜品，一边记下我们点的菜名，回到厨房便听到里面传一阵案板切菜和锅碗瓢勺的声音，很快三四个菜就上了桌，菜的味道不错，还有大约半斤自家酿制的侗家米酒。收拾完邻桌的盘子碗，借着我们吃饭的时间，阿焕向我们介绍寨子里游玩线路和看点，交谈间还接了个电话，一听就是为将要入住的客人指路。里里外外，阿焕的手脚和嘴巴一刻也没停下来，从前台到厨房再到餐厅，走一圈也不过三十来步，阿焕几乎全是小跑。结账时她说：“那酒是我送的，不收钱。”

下午转完寨子回到客栈，我对阿焕说：“有时间吗？我想对你做个采访。”

　　她爽快地回答：“可以，但得等到晚上9点我忙完后。”

　　我也提了个条件：“行，你要把家里最好看的衣服穿上。”

　　她乐呵呵地答应了。

　　9点一到，阿焕身着侗族盛装出现在我的眼前，她说这是自己当新娘那天的装束，而且还没全部穿出来。我们坐在餐厅里交谈，把刚刚入住还没吃饭的几名前来作社会调查的大学生也吸引住了，他们表示先不急着吃饭，要在餐桌边听听。餐厅里顿时充满了阿焕清脆的笑声。

福临门美宿

　　阿焕上世纪70年代末出生于程阳八寨中的马安寨，爷爷曾是寨子里的教师，阿焕的大名陈云焕就是爷爷起的。17岁时阿焕开始谈恋爱，她说侗家青年男女恋爱要对歌，男孩对不上歌，女孩不会开门。

我来了兴趣：“那你老公当年一定很会唱歌啰？”

“他唱的一点不好，我唱的歌全寨子都说好。”阿焕说着便放开嗓门唱了起来，歌词我听不懂，但嗓音确实很亮，和她的笑声一样。

与我同行的朋友插嘴道：“你老公不会唱歌怎么把你娶进家门了？”

阿焕毫不掩饰地边笑边说：“我长得不漂亮，所以就嫁他了。再说他在家是老幺，我想嫁给幺儿子肯定受宠。”

　　其实，阿焕早在谈恋爱之前就由堂姐带着到广东打工，包吃住后一月能得300元报酬，阿焕回忆起那个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后来她回到家乡，23岁与丈夫成亲，24岁生下大儿子，8年后又生下小儿子。如今丈夫在外面开大巴，大儿子在南宁上大学，小儿子才上中学，周末时回家帮母亲打个下手。客栈由于是依傍山崖顺势而立，一楼面积不大，除了一间客房还有一个仅能摆下一张茶案的茶室和小小吧台，正对着大门就是楼梯。二楼迎着楼梯设了一个狭窄的前台，前台后面就是厨房，餐厅呈“L”型，摆了3张长桌和2个圆桌，还有一个小储物间，从宽敞的玻璃窗向外望去便是“U”状流淌的林溪河及河道环抱的马安寨。三楼以上是客房，一共有16间。给人的总体感觉是占地面积不大，居住面积不小。

聊天时的阿焕

　　这一档子家业是怎么干起来的，阿焕说早些年有不少外地人来程阳写生。一次有个画家吃了她做的菜连声叫好，动员她开个餐馆。阿焕说干就干，找来一块木板请人写上“福临门餐馆”五个大字，挂在马安寨鼓楼旁的老屋门前就开张了。由于笑脸好、手艺好加上人勤快，小小餐饮店很快就红火起来。聊起这些往事，阿焕的笑声越发清脆。后来两口子买下河边靠山崖的巴掌大地皮的使用权，丈夫的朋友作担保贷款20万元。

2015年元旦，福临门美宿开张大吉。阿焕说有人愿意作担保拿到贷款，这也是一件令她十分开心和幸运的事。在我看来这倒不如说是他们夫妻俩的人缘好、信誉好。当时她丈夫正开大巴送村民去广东打工，由于办营业执照要留户主的电话号码，阿焕就留了丈夫的手机号。我这才明白我第一次打电话时，接电话的人为何作不了主。

从福临门美宿看程阳八寨的马安寨

　　客栈里外上下就阿焕一人打点，从接受网上订房到迎接客人进门，从前台登记再到厨房掌勺，还有端盘上菜、房间整理和卫生打扫，顺便介绍景区……几乎是全方位运转，我们从进门就没看到第二个人插手。不由夸一句：“这老板娘真能干。”当我向她提起这些，阿焕一笑：“忙不过来时，也会请大寨里的几个阿姨来打扫卫生。”阿焕还很时尚，她说闲下来也会玩抖音，并通过抖音向外界传播客栈的信息。为了显示与众不同，她特意把客栈改名为“福临门美宿”。我理解这意思是不仅让客人有物质上的舒适，还要有精神上美感。所以阿焕在客栈陈设上也有些小创意，客人一进门就能看见一摞被涂成彩色的汽车轮胎，还有一盘写着“石来运转”字样的小石磨。另有一个篮球格外抢眼，阿焕说她小儿子特别喜欢打篮球，这是他做主摆上的。二楼前台的背景墙上挂满侗家工艺品和以往部分客人留下的照片，餐厅里挂了不少字画，有些是在此住过的艺术家的墨宝，还有阿焕与中央美院教授在店中拍摄的合影。聊到此处，旁听的大学生插话说，他们就是路过进来一看，才被吸引决定住下。

福临门美宿的字画

　　阿焕如数家珍地指着墙上的字画、照片说，其实住店的客人也给她带来了不少的快乐。我钻牛角尖地问：“就没遇到过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于是阿焕给我讲了下面这个故事：“有一次，两个60岁左右的客人自驾来程阳玩，他们在网上订了我的客房，进门后却相当不满，嚷着要退房。一问原来他们以为在景区内订了住宿就不用再买门票，而且景区规定自驾车不能进景区。我和景区保安沟通，让客人把车开了进来。结果被景区监控发现，罚了保安50元。我得知后自己掏了50元给保安作补偿，客人直到满意离去都不知道这事。”

阿焕与客人交谈

　　我问：“你不觉得委屈吗？”
　　阿涣接着说：“心里怎么不难受，我事先就给客人说了住宿不含门票，景区内也不能带车进来。可他们觉得住了我的店，这些就该我承担。遇上开心的事，宣扬出去大家都可以跟着开心。碰到委屈的事，满处去说一点也不能减轻自己的委屈，还会影响客栈生意，自己就忍着。”阿焕的客人越来越多，这也许是她的成功“密诀”之一吧。
　　聊着就到了晚上10点钟，阿焕还记着那几个大学生还没吃饭，我便收拾本子和笔，还有相机，准备上楼休息。那几个大学生围着阿焕开始点菜。没过一会儿，突然听到厨房里有鸡叫声，我们推门一看，只见阿焕一手抓鸡，一手持刀，一只老母鸡已经被放了血。原来那几个大学生点的菜里有鸡子。
　　“你还会杀鸡啊？”我给了个点赞。
　　阿焕一笑：“这算什么，我还杀过猪呢。真的！”

忙碌中的阿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