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血雨激起的遐思

耋喋翁

<p class="ql-block">人生的收官阶段总有一场免不了的腥风血雨相伴随,理性的对待,科学的接盘,突显着人生的境界,品味的高洁。谁能于无声处听惊雷,谁能在晴空里嗅危机,不能不说是智者也。吾已至古稀,然嗅觉之敏锐,已觉察到腥风血雨的序幕,哪怕还未进行彩排。提前部署,早做减法,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表现。愿各位度之,愿有幸者免之,老朽已精神抖擞,用全力迎之。</p><p class="ql-block">1963年夏,濉溪发大水,整个濉溪城就像一只巨大的木盆漂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里,东有老濉河西大堤,西有尚未完全竣工的符夹铁路,南有濉临公路,北有环城公路和老濉河的南堤双层保护,远处一片白茫茫。老濉河里的洪水已漫上南三桥面,桥面两端被防洪土包堵死,濉临公路已断绝。符夹铁路路基的涵洞塞满沙包,不远处尚未交付的县医院大楼静静的站在水中。</p><p class="ql-block">此情此景已整整过去了六十年,那时候是父亲的职业生涯最辉煌的岁月。现在父亲已辞世六年,眼看我也七十一,进入古稀老人的队伍中。我是否成为家里合格顶梁柱,比照父亲在世的标准,还差得很多。父亲的肚量,父亲的高风亮节是我一辈子所难企及的。</p><p class="ql-block">风雨逾端擎砥柱,忠孝仁厚传家训。</p><p class="ql-block">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p><p class="ql-block">父亲讷于言而敏于行,父亲面对突发的任何事情都会妥善处理。不推委,勇担当。也是在那年,发生在少年身上的那件小事仍让我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已无法说清事情的起因,总之是少年的莽撞引发了家庭激烈冲突,愤然离家出走。懵懵懂懂毫无目的地游逛,不知不觉来到了同学好友赵登科远离县城的窝棚。登科爸爸是县泗州剧团头牌老生名角,但社会地位低下,在诺大的县城里竟难觅栖身之处。沿老濉河西岸南行,六里许是剧团的小农场。在那个年代,单位开荒种地,收获点萝卜白菜以度饥荒是很正常的事情。季节转换,闲置下来的看菜三角庵就变身登科全家的栖身场所。登科妈妈热情招呼少年,在庵棚一角挤出一条缝隙,四个小伙伴瞬息打闹厮混到一块。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天亮,妈妈就会唤醒孩子,其与登科会一块按时到学校上课。</p><p class="ql-block">此时的濉溪县城,可是热闹非凡,三岁的展弟从河北省石家庄来濉小住,话讲得还不怎么利落的他,连比划带模仿来到一口水井边做了个探头的动作,这可吓瘫了奶奶。当时城内水井众多,父亲便带着手电筒,拉着一根竹竿逐院探寻。直至深夜,父亲告知奶奶,孩子找到了,在同学家睡着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水利局大院的宿舍,心里七上八下,瘫坐在床边。好容易挨到天亮,就早早的赶到城关三小大门旁,焦急的等待着……看见远远走来的孩子,他摸了摸孩子和登科回学的头,转身默默地上班去了。</p><p class="ql-block">家,不是一个专讲道理的场所,而是一处</p><p class="ql-block">讲宽容讲忍让求同存异的地方。迫不得已,非要把道理讲得明明白白,分个谁对谁错,大概率要转移到法庭上才能说得清楚了。</p><p class="ql-block">家庭里的误会是经常发生的,每个家庭成员会囿于自己角度先入为主的立场,坚持自己的看法和判断。这时,有人要把声音提高八度,平常很少使用的恶毒辞语都涌了出来。父亲此时会默不作声,认真聆听,不发表看法,不表示意见。无论谁的戾言怨气尽管说完泄净,父亲自有大度能容天下难容之量,心胸廖阔腹可横舟。将所有这些悉数纳进,任其充分混合发酵,在特效触媒的作用下,物理反应化合反应分别进行,一氧化碳转价二,物质还原氮磷钾,析出溶液味稍咸,血浓于水转为甘。操作不慎瞬息万变可摧毁一切,自没人甘愿承受不堪后果。</p><p class="ql-block">我对父亲的认知互动是一步一步同频共振的,直至现在,仍在隔空交流,向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终极点无限的逼近逼近再逼近。</p><p class="ql-block">2015年2月6号,为父亲庆祝八十四岁生日,攘灾祈福,这是余之人生颇为欣慰的一件事。</p><p class="ql-block">对于父亲,施恩于身千万计,孝敬反哺者鲜,惭赧愧疚无以记,唯有屑事意难平。我欠父亲一次陪浴,一次裸身贴心肌肤交融的陪浴,轻轻地推,慢慢地柔,让灰垢无所敷,让心跳同频共振,其终会环绕融汇为一体升腾,慢慢的飘,慢慢的飘啊,飘往天际……</p><p class="ql-block"> 4/20-2023 凌晨</p><p class="ql-block">帕药副作用已使生物钟紊乱,有什么焦虑的呢。为什么不按紊乱的钟点重新安排生活呢?目前正主动尝试,无论这样做利弊如何还有待评估,但总比焦虑对抗着的好。时日不多,就按照新的方式生活吧。</p><p class="ql-block">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小时候见过的一张父母亲同框的照片,被母亲放置在家中唯一的像框内,挂在家中墙上最显服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少争似有不解,向道:娘,你们照像为什么不笑?母亲淡然答道,那是一张离婚照,笑不出来的。似乎这就是生活的一件琐事而已。</p><p class="ql-block">一、现在,结婚拍摄婚纱照是不可或缺的,起码要有定婚照。父母结婚是在解放前,1948年农历七月二十一日。旧式婚姻的一套,什么花轿迎娶,拜堂仪式,待客酒宴,洞房花烛必备,那时结婚照缺位是正常的。可为什么离婚后,父亲和母亲专门到县城唯一的照像馆去拍离婚照,让人费解。母亲虽不甘情愿,也顺从配合,且将其置挂于家里最显眼的位置,而心里却熟视无睹,仔细推敲,其意何为?过去,曾理解为这是父亲对祖父祖母的一个交待,离婚是他们共同的意愿。现在,我突然灵光一现,这幅照片对父亲作用很大,这是他对工作单位,对领导,对同事是一个很好的交待。过往的旧式婚姻已结束,新的生活可以启动了。</p><p class="ql-block">二、母亲在家中,在日常生活中,一切如故,没有任何变化。祖父祖母对母亲态度依旧,要说有变化,只是更加怜惜,对其更加呵护。说着挺了挺身, 这里有一个重大因素,就是有我在。我是生活中的中心,是稳系一切的定海神针。祖母与外祖母同宗同族同庚同村闺蜜,母亲对祖父祖母的尊重顺从,称呼从未改变,且从心底深处一如即往,这就不是可以用我的存在对此做出解释的事情了。</p><p class="ql-block">三、父亲在母亲心中的位置。这也是一个难解之谜。心死莫大于哀,这句话在这里可能也不适用。父亲在母亲心里,有没有位置?有,但是一虚位,可有可无。有与无已不重要,生活中的位置已荡然无存。虚位还是要留存的,虚位已为儿子所充填。儿子来得时机恰好,早则难越三年自然灾害,晚则嵌入十年动乱命运蹉跎。</p><p class="ql-block">能否挽狂澜改变历史待商榷。力促虚位思维必有升华处,破抑郁彻底解放他人欲取难企及。把别人放下彻底解放的是自己,放下一切心情释然的是全家。</p><p class="ql-block">四、如何正确处理自己与父亲母亲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对于双亲对于自己都是一个考验。对于这个难题,真正的挑战者是自己。双亲无私奉献并无主导权,代际的更替基因的延续隔空对话硕果仅存的才是托祖宗荫德蔽护双亲传递正能量以熏陶,后辈思维正常三观正确理性宽容,是一位合格睿智的成年人,这才是人生之幸家族之幸。往事已矣不可追,前程无量尚可期。</p> <p class="ql-block">1965年,雨水依然不小,再遇洪灾,但要轻得多。小升初考试,考场设在濉溪中学东北部几排教室,需卷起裤腿涉水而入。</p><p class="ql-block">考试结束,滞留濉溪等候录取通知书,没回老家。祖父此时已从南坪半舖店孜养猪场转到四舖沱河节制闸农场。在通知书下发前,搭乘水利局配送四舖闸抗洪物资的马车,前去看望好久未见的祖父。濉溪经黄桥、赵集去四舖闸的道路已被洪水阻隔,马车将绕道百善。马车前站满了欲搭乘便车的人员,车把式不得不黑下脸来精简部分。晚饭后,车把式挥鞭,叮叮当当上路了,在他一路关心照顾下,我坐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黎明时分才抵达农场,祖父早已守候在场部门口。</p><p class="ql-block">每到假期去哪里,年年都有变化,因此每一次度假,也就形成一个独立的动人的故事。</p><p class="ql-block">1963年春节前,父亲拜托一位叔叔用单车将我捎去南坪半舖店孜养猪场。我坐在叔叔的怀里单车大杠上,一路经烈山、符离、宿县,100多里砂礓石子路的颠簸,我那个屁股蛋的承载力,可以想象,得有多么柔韧且刚强。祖父栖身于农场北部的一间茅草屋内,屋内还有一位带着孩子的阿姨,阿姨对我的到来很是热情,她管祖父叫大爷,推测她应是邵伯伯挚友的一位亲戚。茅草屋里有一锅灶,祖父说,养猪场时不时会有夭折的猪崽,随意扔掉是非常可惜的。这是祖父他们比起他人度饥荒的一个优势。祖父把我带到公路边的一家小饭店,要了一碗羊肉汤,一只锃光瓦亮的红芋面窝头。便坐在一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甚为享受。不几天,祖母带着莉妹到了,我便跟随她们去宿县乘火车回老家过年去了。当年我还应该享受免费乘车的待遇,在售票窗口前,我一直踮起脚尖嚷嚷,别忘了给我买张票。我们乘坐的是浦口到郑州的直通旅客列车,在徐州不用换车中转。记得列车停靠砀山车站时天还没有亮,当我睡眼惺忪被祖母领着,刚过检票口,母亲就突然出现将我紧紧抱在怀中。现在无法想象,当年通讯不发达,母亲是如何准确的等待,在车站候车室已无从知晓等待了多少个夜晚?</p><p class="ql-block">二叔父家的展弟1960年9月23日出生,二婶母结婚时,她尚在黑龙江北大荒农场,是东方红履带式拖拉机驾驶员,婚后才得以调往河北省石家庄,和叔父团聚。婶母原是叔父服役部队的服务员,与叔父谈恋爱到结婚,一直没有见过祖父,祖母。此时她已经有孕在身,叔父工作忙无法脱身,于是她一人独闯砀山老家,晋见从未谋面的公婆。不巧的是,她赶到家时,二位老人都去了濉溪,于是她便撺掇母亲同行。母亲正因为我的离开而心神不宁,于是便欣然陪同。</p><p class="ql-block">一石激起千层浪,继母此时刚生下妹妹不久,外有自然灾害肆虐,家里的事情也不是她这个年龄段的人所能承担化解,自己身体还没有恢复。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情绪瞬间崩溃。父亲以坚定的意志灵活的方法将各种矛盾一一化解,为我开创了一个生存空间。从此后,父亲总是未雨绸缪,早做预案,将问题消灭于萌芽状态,永保家庭平安。</p><p class="ql-block">1963年春节即将来临,祖母带着两个妹妹去了石家庄。</p><p class="ql-block">祖父仍栖身南坪半舖店孜养猪场。看着眼前未满10周岁的孩子,怎么将其送往100公里外的家乡,确实让父亲犯了难。若在当今,高速驱车,三个小时便搞个来回,可在当年,确不是小问题。简述如下:别说高速公路,濉砀之间,连简易的晴雨公路也没有。两地交通有以下方案可选,一、每天有一班宿濉萧徐客运班车,抵徐州后去火车站可以换乘陇海铁路火车去砀山。二、符夹铁路还未完成,濉溪、符离间临时开行客货混编列车一对,早上去,下午归。在符离可以换乘津浦线列车在徐州中转陇海线后,即可以同上。顺利的话,起早摸黑,紧紧张张一天算是幸运。按两天时间安排是非常正常的。思母心切,我提出自己的方案,三外祖父时在符离集车站工作,他老人家是铁路上人,父亲只要将我送上早上的列车,外祖父会想办法送我回去的。父亲问我,县城到家还有15里小路,隔着数个村庄,你能摸到家吗?我信誓旦旦,你放心,没有问题。父亲无奈,买了车票把我送上了列车。说是客车,实为厢式货车,没有座位,车厢里散落着几把稻草,车厢的一角开放式摆着两只尿桶,男人可以背向大众勉强解决内急,女人吗,那只有一个字送你:忍!父亲忧心忡忡。千叮咛万嘱咐,实在要找不到外公,下午一定要跟这辆车返回!孩子欣喜若狂,与父亲挥手告别,开始了人生道路上第一次独自旅行。</p><p class="ql-block">天佑少年,接下来虽有波折,有惊无险,顺利的到家成为了少年茁壮成长的激素,受益终身。</p><p class="ql-block">外祖父住在站台上的铁路职工大通铺集体宿舍里,下了火车,没有出站便顺利见到了外祖父。老人家又惊又喜,买来饭菜让孩子吃饱睡好,晚上有浦口–郑州直通旅客列车,这样可以最大的保障安全,避开徐州中转,避免了不可预测的风险。很晚很晚了,外祖父将孩子送上列车,交待列车员,千万千万在列车抵达砀山车站时,提醒少年下车,少年是单独旅行。列车正点抵达砀山为4:00,孩子可能熟睡正酣。列车员承诺,放心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p><p class="ql-block">少年顺利抵达砀山,在充满劣质烟草味的候车室内席地而坐,再无一点睡意,眼巴巴的盼望着尽快天明,对于接下来的15里路心中还是有底的。</p><p class="ql-block">谁也想不到的是,是日浓雾,15米外便是一片白茫茫。我硬着头皮,壮着胆子一头扎进大雾中,按照心里的大方向,凭着有限的路标记忆,几度困境,几度折返,直至午时,终于进到家中。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整个人瘫软下来。母亲又惊又喜,抱紧从天而降的儿子,不敢撒手。眼泪扑簌簌而下,顾不上擦拭。</p><p class="ql-block">1968年春节,有着无法忘却之痛。</p><p class="ql-block">当年,文革运动如火如荼,革命小将热情爆棚,但传统节日来临,亢奋中的红卫兵偃旗息鼓纷纷返回自家过年去了。余时为濉溪中学东方红兵团小将之一员,所占据的濉中教学区顿变寂静,喏大的校园滞留仅三人。其一即余,不满15周岁之少年,另一为烈士遗孤,高中1967届田君春迎,三乃学生食堂鳏夫炊事员。</p><p class="ql-block">当时场景混沌,无不适之感,呈麻木状。接下来人生历程中,亦未曾刻意去考证。然暮年之老朽,愈思愈恐,心潮澎湃,反复推演那一时那一刻不同场景中之画面。</p><p class="ql-block">是时,200里外砀山老家,和祖父一起生活的母亲毫不知情,这蕴含的是她难以承载之重。母亲已远行,一生未触及此事,亦为佐证。</p><p class="ql-block">祖母,是她老人家在倾力呵护着少年,含泪望着孙子远去的背景,老人家肝肠寸断。</p><p class="ql-block">父亲,违心安抚局面,倍受煎熬。风雨逾端擎砥柱,此乃父亲一生写照。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吕端者,宋人也,曾为太宗、真宗两朝宰相。</p><p class="ql-block">再者,感谢那撕裂社会中东方红兵团的头头,若没有他们慰留鳏夫炊事员,我与春迎君将无处息身,在那春寒料峭的风雪之天。至于年夜饭,缺油少盐,所幸仍有馒头,饭碗里红烧大白菜漂着猪肉片。</p> <p class="ql-block">1968年~1969年之交的冬季,是余生在濉溪所遇,前前后后历时最长降水量最大的一场雪,说五十年不遇则无须权威部门去核准。平地积雪及膝,春节前,治欧兄带着余寻觅着雪地时断时续残留的脚窝,踏着没膝的积雪到12里开外的四舖区粮站去购买面粉,下放知青还享受着非农业户口粮油待遇,由国家供应到次年小麦收获前的五月,六十斤面粉,一个人无论如何是没本领扛回来的。村东队的一户社员杀了一头改劁的老公猪,虽说猪肉散发着种猪特有的骚气,且猪皮经煮不烂,但价格便宜,我们还是买了一块,把猪肉高高的吊在房梁上。</p><p class="ql-block">雪越下越大,加入生产大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移植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的梆子戏,排练无法再进行了,大队领导宣布年后过了元宵节再接着干。我们六位知青松了口气,抓紧回家,过年后按时返回。</p><p class="ql-block">县城节日气氛渐浓,大街上高音喇叭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人民日报》一篇社论,"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们,你们要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勇于与旧风俗决裂,留在农村与贫下中农在一起,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余听得热血沸腾,2月15号,第二天就是除夕了,响应党中央号召回两半秦家去。挚友陈治欧想法一致,说走就走,我们乘火车闸河车站下车,一头扎进风雪中。顺着北风,一路欢快,15里路没觉得什么,登上巴河北岸大堤,天完全黑了下来。转过打麦场下到河滩摆渡口,哥俩傻了眼,渡船被冰冻在河中央。原来我们回城后的一个夜晚,一波寒潮来袭,将渡船吹到河中央封在那里,就再也没有动过。温度骤降,冰面厚实,两岸交通顺畅。今天的风雪来临之前,温雪现象显著,冰面融化已远离了河岸。我们不敢造次,在岸边徘徊,束手无策。只可惜北风呼啸,人们早早吃了晚饭钻进被窝,闲话唠嗑,埋头造人。那个年月没有娱乐,没有电影电视,没有夜生活,上帝在考验我们,敢与天公试比高?</p><p class="ql-block">此时哥俩意见产生分歧,余意趁着肚子不是太饿,一鼓作气,沿北岸赶往河下游宿县境的蔡桥,从那里过桥再顺南岸回村,这样一去一来10里路,到家里可以好好睡一觉。兄坚持现在风雪正狂,北岸路况不熟,如遇雪掩着的陷阱就麻烦了,不如现在暂避秫秸攒里,待风雪稍息再走不迟。余则撒泼耍赖不听,以为兄会顺着跟进,于是不管不顾独自踉踉跄跄顶风冒雪而去。兄则预计余会栽跟头反悔,返回求助。结果险情没有,走了里许,回头张望,风雪漫天飞舞,不愿服输,唱着“抬头望见北斗星,心里想念毛泽东”为自己壮胆,硬着头皮冲下去。过了蔡桥,风雪停了,进入熟悉的路面,还真的什么也不怕了。路过廖家、大梅家村后,听着一阵紧一阵松的狗吠,心想听到狗叫小鬼就躲远了。也不去累计途中跌了几跤,不在乎鞋壳里灌满了雪,一步一个趔趄,终于进了熟悉的村庄。这时天空放晴,虽没有月亮,但星空下的白雪相映,如同白昼,村里的狗个个禁声,悄无声息。只听余脚下,歘歘,歘歘,一步一步的踏雪声。进了居住的茅草屋,一头栽在麦草松软的地铺上,和衣而睡。</p><p class="ql-block">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扰,睁眼一看,兄正在刷锅,已从井中挑来了井温水,准备做饭。余一跃而起,哥俩相拥,抱得越来越紧。</p><p class="ql-block">顶风冒雪连夜赶回生产队,房梁上的老骚猪肉不高兴了,该我倒霉了!县城没有小脚侦缉队,亦没有沪上里弄中那认真负责的阿姨,没有人会上门督查,是秋收秋种中与乡亲们结下的深情厚谊在发酵起着主导作用。</p><p class="ql-block">这场风雪夜归人,若搬上银幕,足以憾天地泣鬼神!</p><p class="ql-block">我所在的濉溪县小县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应由我这样身份的人来界定,但作为濉溪中学的一名学生,其亲身经历,这是自己的历史,则是毋庸他人置疑的。6月份,麦忙假结束,收收心,已做好进课堂认真学习的准备,接下来会是升级考试,这道关是每个同学都必须面对的。</p><p class="ql-block">对于再也不用担心考试成绩,难得放飞自我的青少年,这是极有诱惑力,无法抵抗的。从此,我们就与课本再见了,从某种程度上讲,从此与知识疏远,对自己的前途放弃了。</p><p class="ql-block">大伙像疯了一样,揪斗老师,尤其是过去是因为犯了各种各样的错误而批评过自己的老师。拿着放大镜对各种期刊杂志逐字逐句寻找资产阶级复辟的蛛丝马迹。外面的消息不断传来,全国各地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令大伙特别兴奋的是,坐火车不用钱,甚或吃饭不用钱的事情确实在发生。毕竟是偏远的小城市,人的胆子还不怎么大,运动的发展尚属可控。每个班在学校统一指挥下,选了部分学生代表进入北京,等候伟大领袖的接见。11月3号,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伟大领袖在天安门广场集体接见了革命师生。于是,濉溪县113革命造反战斗队成立了,很快,我们这些留在学校等消息的同学也成了113造反队的红卫兵。于是,我们胆大了,我们气壮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北京,我们也要去见我们的伟大领袖。于是,我与我们班的张应海、沈长明、王士君四人组成一革命大串连小分队,先去南京、上海,然后再从上海直接去北京。我们拿到了学校签发的介绍信,真的在火车站售票处领到了火车票,大喜,我们兴致勃勃的出发了。</p><p class="ql-block">此时已经到了11月下旬,濉溪到符离还是乘用厢式货车,在符离集转车,我们拼命挤进了正式的客车,但没有我们的座位,只好坐在地板上,坐在座椅背上,有时攀上了行李架。超员,超级超员,火车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艰难的爬行着。到了张八岭,终于爬不动了,一歇就是四个小时。四个小时的煎熬,有祖母临行前的油饼,渴了,从车窗翻出去到路旁小水沟灌的山水。不敢丝毫大意,万一列车突然歇够不打招呼爬腿就走,小朋友可就傻了眼了。好在列车呜呜呜呜一再鸣笛,大伙连滚带爬攀上火车,夜晚,终于停靠浦口。然后,列车分解,爬上轮渡,耗时四个小时,终于到了终点下关车站。传说南京长江大桥正在建设中,可惜我们处在夜间,没能让余看上一眼,甚憾,甚憾!天亮,我们得以排在队伍前面,拿到两天后的赴沪签字。一切办完,我们四个被安排到南京林学院一间教室内休息。喘了一个大气后,我购买了一张照片版的南京地图。只可惜没有发挥用场,只在南林与下关间乘无轨电车跑了两个来回,生怕一旦乘用其他路公交车,找不到住宿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总算登上了赴沪列车,开着开着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位青年马上站起来大声说,大家不要慌,这是山洞。看来他是老江湖了。</p><p class="ql-block">到了上海,一切顺利,因为也是凌晨下车,按上海老北站红卫兵总接待站的规定,我们凭借当日抵沪车票被安排在零陵路红卫兵接待站。</p> <p class="ql-block">本拟再接再厉,在上海申请进京车票,却听到总理苦口婆心的劝道,天气渐冷,大串连再进行下去,京城的接待能力已到极限,这样对红卫兵小将的身体健康都无法保障。总理信誓旦旦地说,待到天气转暖,待到春暖花开,大串连再行恢复,请小将们理解。</p><p class="ql-block">1967年4月间,同学们之间风传,伟大领袖将在五一节期间再次接见红卫兵,我们本已渐趋平静的心又被撩拨起来。虽然3月19日,中央发出通知:根据全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发展的新情况,不再恢复大串连活动。但已经冲昏头脑的我们还是在徐州站拦截火车,造成铁路运输中断的大事故。现在在此表示深深的忏悔!当然,我在这一波红卫兵中还属于小字辈,没有组织能力,缺乏战斗力,但总是跟着瞎起哄的一分子。徐州站请示上级采取惹不起送得起的方略。有一趟徐州开济南的局管客车,通知滞留月台的同学们上车,列车将免费送大家去济南。于是,我们这群无法无天的红卫兵小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到了济南。济南方面早已做了重大部署,同学们再也没有机会对正常运行的列车造成干扰。从济南到天津这段,我们是乘坐北煤南运的返程空车。也是一路风光一路歌,大家从里到外沾满了煤屑,这也是对我们一路押车到天津的褒奖。车皮停靠天津西站,站上职工对我们这样的皮猴子见得多了,也有怜悯之心,引导我们登上满载钢筋的货车,顺利到达永定门车站。在永定门车站,大家老老实实购买了去北京站的车票,因为北京站接待全国各地进京的红卫兵登记安排住宿,也是以当天当日进京车票为要件来处理的。我们一行被安置在白石桥接待站。这是一幢闭环的大型建筑,是航天工业部,即七机部的一所研究院。大串连已经停止,接待站的住宿还是免费的,但饮食是收费的。红卫兵的身份也异变为上访者,实在没有钱粮可以凭学生证红卫兵证在这里借出,但有归还以偿还国库的义务。</p><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第一次进京赶考的经历。</p> <p class="ql-block">一幅历史宿州西半部州境图,基本上涵盖了如今濉溪县的大部分地区。濉溪县的前身是抗日战争时期,新四军坚持敌后斗争,开辟抗日根据地而成立的割据政权宿西县。图中很多地名即生疏又亲切,令人深思,令人神往。</p> <p class="ql-block">看到老人那彳亍前行的步伐,爷爷当年的身影立即浮现眼前,那佝偻90度的腰上所承载的生活负载重达千钧。只有当自己步履蹒跚踟蹰不前的时候,才能深刻体会到老人家生活的艰辛,对儿女的的付出。</p> <p class="ql-block">看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同志,倍感亲切,几十年前的一幕幕历历在目。我们都已到了收官阶段,面对腥风血雨,我们要做好准备,什么样的考验都能应付。</p> <p class="ql-block">慎终追远。家族一直保持着中华文化的传统,当年曾祖父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两个孙子,当时父亲供职于省治淮总队北淝河支队驻怀远,二叔父从抗美援朝前线归来,部队移场驻蚌埠小南山机场,曾祖父来蚌埠可以同时见到两个孙子,还找来在蚌工作的同村同族妹妹一聚,看曾祖父喜形于色的神态,那是一个爽!</p> <p class="ql-block">农村集市是童年最向往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享受沐浴的家庭还是令人羡慕的。</p> <p class="ql-block">这些农具日常生活用品是儿时最亲密的伙伴。</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日常消费都是母亲这样一针一线缝制成。</p> <p class="ql-block">奶奶的脚就这样子美丽灵气俊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