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吟》秦海筹遗著

奐玙Mary

漫吟 秦海筹遗著秦海筹(1870-1960)系广东番禺县人,行医信佛。 漫吟第八卷 归故庐 廿七年八月出走，至三十五年四月卄三归，己九年飘荡矣彭泽归来松菊存，先生喜说酒盈罇。我回不识故鄕路，蔓草高低纵复横。且从牧子问人家，败瓦頺垣断读斜。种植不须劳寸步，前门种豆后芸瓜。生生化化总循环，寂寞繁华非两般。群花去尽何须问，万卷蕉书任我看。盘兰径竹压簷梅，乘化归尽悠悠哉。手植独留含咲一，居然含笑待余回。 园中曲径通茅舍，四面篷窓面面风。避暑不须借荷叶，清凉自在一心融。清闲早晚且登楼，万里风烟接素秋。莫说故交无一賸，宵宵明月到墙头。处处天真处处佳，强分人我故相乖。有人识得大同意，一度齐平坦我怀。大化同流我自知，色空空色妙玄机。一庐天地归无相，明月孤悬照宝池。 赠医感倭虏乱后，米珠薪桂，一般贫民衣食苦，难维持，若更有病，则诊金数百元或千餘元，而药费亦相等或更过之，贫者筹措维艰，迨延至重时性命危急，或乞贷，或典卖，罗掘俱穷，衣物產业牺牲，拼向医门一掷，幸而成功则财散人留尚可，徐图后计，不幸人亡，固属堪悲，而家破亦不堪设想，妻子嗷嗷，茅簷号泣，其不为饿莩者几希矣。余惻然悯之，虽医学未能深造，而阅证几及五十餘年，愿以一得之愚为病人乞命，此赠医所由，继续不惮牺牲焉。千般棘手怜穷鬼，万苦交煎百病魔。残隙暗随飢馁人，贫民何竟折磨多。辗转呻吟病且飢，家人仰屋叹无貲。疗贫已是无方法，更从何处聘医师。我虽医学未曾精，每见病人百感生。一药倘能除痛苦，赠医何惮费精神。病人云集我心悲，困苦颠连告孰知。且喜效灵驱药石，魔军围觧转危机。稽首医王，解我药性，啟我心灵，药到春回，十人九应，读书无眼病，人无命。 元旦年月有非有，元旦古来痴。花开花又落，流转无尽时。万物生灭理，一心为主持。淡然而寂照，千古无穷期。 元宵今吾不禁昔羊城，绿女红男照眼明。灯火六街留幻影，中天人月自双清。鰲山火燄逐人明，自古灯花闹太平。怨女痴男莫感想，年年园月古今情。 记十九二十岁时，与钟君南湖同笔砚，同寝处几二年。散处后，怱怱五十八年於兹矣，幸旧岁中秋月满时得以团叙一次，今年中秋再会，杯酒纵谈时，相慰相怜，如梦如幻，如隔世如昨日，回忆窓友多人皆被无常诱去，又不禁感慨繋之矣，虽白首相看，而情怀宛如日也，因走笔为诗以留纪念。两次重园叙，情长鬚又长。胸怀仍少壮，笔砚久颓唐。五十八年事，历历话一堂。师友概凋谢，仅餘两同窓。人生如朝露，幻化苦无常。吾昔以此故，皈依礼空王。有形皆毁灭，真性不销人。成就金刚体，顏貌任更张。还怜痴歳月，日日逐人忙。愿再为同学，同归佛道场。（三十六年八月十八日时年七十七） 寄卢越岸蒙惠月饼瑶函俱得收，感谢之馀，随执笔漫吟数章以补十馀年之诗缺，振笔直书无暇推敲工拙非所计也。 时三十七年（一九四八年）八月初五夜惠我团园月，饼与红綾别。人月共团园，长愿园无缺。阔别十馀年，相忆互相怜。苦毒透骨髓，苦尽得甘甜。甘甜未可恃，世局如棋子。反覆局局新，勤慎为可恃。忆昔在增时，因掌医院事。救济恐虚名，切实求医理。巩皷动地来，天涯走各异。我在天之北，君在天之南。南北空相思，无地通一函。飞机蔽天黑，悵望情何堪。楚水泰山泪，银海翻波澜。偶有奇诗，不同我嚼味。亦有新诗稿，不能为我记。搁笔废吟哦，境穷诗愈多。成此漫吟篇，诗苦多折磨。惊险奇突句，实境非浮波。展读君且咲，呵呵复呵呵。 元宵坐月偶成 一九四九年（己丑）正月十五夜昨夜东风渡小园，窓前绿入已成春。西齐静坐凉如水，冷月萧疏结淡缘。东风透肺腑，园月浸空庭。寂寂跌跏坐，满地水冷令。庭畔紫微半已枯，梢头剩有月轮孤。春光浓淡随时好，疎影横斜入昼图。 种花口占两首花芽蕴酿藉东风，人力谦施造化工。生气随时天赋足，应知物性与人同。花根细小足天工，红白青黄蕴酿中。种性自来无欠缺，依时生长物人同。 薑花辛香透肺腑，辟秽通神明。休云味不辣，本地亦通灵。 兰花品冠群芳气自扬，不甘幽谷久埋香。独与牡丹争富贵，名标花国两称王。 地下酸味草 野草闲花具如许天机，人多漠视之过矣酸草绿如茵，开花红似锦。羡此一寸心，可报三春晖。 荷钱荷钱徧小池，叶叶富天机。不忧炎暑逼，买夏有餘貲。 无题风幡互辩论，心寂无是非。不动群动息，此意少人知。还怜世间人，六根互相持。牛马走天末，六尘远随之。试为刹那静，軾目观何如。 偶成剧怜盲目人，昼夜长黑暗。苦无一线光，瞑矇殊可悯。又怜聪明人，智慧过顏閔。不读仙佛书，亦与盲目等。无出世眼光，世智愈多光明愈甚，漫漫长夜何时旦。 余手植緋桃二株，双萼梅花一本，其緋挑一为红紫，二色交柯煇映，实同一本分作两歧耳。一为始开时分为淡红深红二色，継则合为大红一色，极尽圆融之趣。双萼梅花则迭迭玉色，层层古香。桃花梅花交映，真有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之妙趣，何物林埔竟得佔领佳景，舒写妙句於千餘年之前，一幅画图谋写尽致耶噫异矣，各占一絶以为纪念。 红紫二色緋桃紫夺牡丹王者相，红如旭日表丹忱。红紫交柯源本一，千红万紫独成林。 淡红深红始分终合之緋桃深浅緋红疑二种，转成一色妙通融。堪咲世人分黑白，人不如物夺天工。 双萼梅花重萼双胎标异种，层冰迭雪发奇香。千古高风名士节，林埔休错认妻房。 重游罗峰并輓敬禪大师 余絶跡罗峰五年於兹矣，忆五年前到此謁敬禪大师，蒙破格招待，情意纒绵，别时且送至第一禅关之外，依依惜别，款款深情，有非笔墨所能尽者。今忽圆寂，怪石杂云层，涯散瀑景物依然，不禁感慨繋之矣，走笔以记其事，并繫以诗以歌以輓之。歌曰：云天苍苍，故人茫茫。情怀靡尽，地老天荒。德高道重，后学津梁。慈云慧日，山高水长。不到罗峰忽五年，惊魂欲断师塔前，塔前青草何绵绵，泪洒道场双树边，智日沉天夜冥冥，杜鹃啼尽鸣哀猿。忆昔读书竹高园，我方翩翩美少年，今成老丑髮皤然。笔扫千军当年志，气壮山河化云烟，招隐亭边喷秋雪。飞泉百道鸣捐捐，恍似银丝石面织，又如珠玉随风落九天。吁嗟乎，当时美景篆腑肺，六十年前今尚存，阅歴既深性渐易。深深札佛王候贱，念佛名为甚深三昧禪，要种西方九品莲。三更明月坐菩团，八十年来事歴歴，且㸹老笔託诗传。时年恰登上寿 影树锦繍纷飞着地轻，卅年老影独尊荣。绿荷深处添新色，红点花心窧眼明。远近緃横堆锦绣，非关爆竹敢争荣。小嬛爱弄不肯扫，遍地臙脂画不成。 夜雨天阶夜雨接天泉，洁盏烹茶我欲仙。热血尽销烦恼释，清凉甘澹餋心田。 栽花亦知万物含生意，意欲栽花养性天。岂料栽花多损草，夜来恶梦示因缘。不栽不折任天然，花草相安得两全。绿瘦红肥生意足，不加损益种因缘。 口占两首淡虑始知明月好，忘怀方觉午风清。世态炎凉都不管，东西南北为谁营。明月清风徒惹骚人之梦，东西南北谁停逐鹿…驂如此明月清风，何如此世熊炎凉何哉荷花深处不解暑，一片冰心暑自消。人世百年一闪电，水晶宫殿实非遥。 二月初三日偶笔元旦至今日，意嬾少出门。或有出门时，除是山林园。一畦青青菜，生意常绵绵。岭南第一种，荔花互争姸。好花自开落，不受东风怜。好鸟为朋友，对我竟能言。春暖日迟迟，陶然忘新年。牧童前致词，到此何因缘。镇日咨盘旋，倚杖咲不答，寂寂心冷然。 偶题春入花梦醒，杂朵含天真。我心有独契，与花同其春。四时生我心，大块假我权。万物不些属，神凝生气全。 钧儿参加仁化县土改工作，寄回重游丹霞诗数首，以末章贫僱农如今作主人之一首为最胜，余不咏吟久矣，又以新诗引起旧癖，因此乘兴顺写二章以见意。荡荡无名帝泽绵，仁民长此戴尧天。岂知共产翻新局，尚在放勲未现前。三皇五帝德化流，封建依然泽未週。共产擘开新世界，千年战局一时收。 漫吟第八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