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火箭插上翅膀的人们——中国首座火箭液体推进剂工厂的建设

高国均

本文史料来源哀祖仁总工主编的黎明化工厂军工史，回忆资料和照片由许振初，任鸿遂，向大礼，王志华，赵振海，王怀栋，孙炳锐，张鲜枝，马文英，王全喜，刘培英，富志侠，王英春，和爱平，乔存芝，陈秀娥，穆淑慧，月光，金花，洁白玉兰，刘文艳吴传友等老黎明人提供，在此一并致谢！

“四、三、二、一，点火！”随着一声口令，发射塔上火箭的尾部喷出了排山倒海的火焰。在辉煌的烈焰的拥簇下，火箭腾空而起，拖着绚烂的尾巴，冉冉钻入云霄。这个画面太壮观了！太震撼人心了！太让每一个中国人自豪了！

1、在小试数据的基础上建设工厂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中国的火箭、导弹研发已经有了眉目，然而，用于发射的液体推进剂制造，国内还是一块空白。当时，李俊贤院士是化工部北京化工研究院的研究室主任，火箭推进剂课题组的组长。这个小组攻关的液相氯胺法制造偏二甲肼的技术，在实验室获得了巨大成功，1964年被排进了新中国工业交通战线的十大成果。

1964年11月，国家决策立刻上马工厂，生产有自主技术的，有国际先进水平的，完全能够满足国防需求的这款高能液体燃料。由此来看，国防建设对液体推进剂的需求，已经是刻不容缓了！根据“靠山、分散、隐蔽” 的方针，国家计委、化工部和化工部第一设计院组成的联合工作组，两次前往青海省勘察厂址。

工作组仔细察看了多处地形、地貌和自然条件，推荐在青海省大通县（后改为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老爷山的东南麓，一座下马的陶瓷厂的旧址上建设黎明化工厂。

1965年2月，负责三线建设的中央15人专门委员会函告化工部，为满足国家对偏二甲肼产品的需要，应于今年提出建厂计划，报国家计委、国家经委审查办理。

3月，化工部开始从第一化建公司、第二化建公司、第五化建公司抽调管理、技术人员和技术工人，在西宁组建化工部第六化建公司，专职负责“两厂一所”（黎明化工厂，光明化工厂及黎明化工研究所）的建设。5月份，从太原新华化工厂抽调的柳钊同志来到西宁，担任第六化建公司的党委书记，主持黎明化工厂等新厂的筹建。

至此，为“两弹一星”配套的黎明化工厂，在悄无声息中正式拉开了如火如荼的基建大幕。

按照国家计委批准的设计任务书，黎明化工厂的建设分为新建和迁建两大块。新建项目是年产600吨的偏二甲肼生产线（偏二甲肼是大比推的液体火箭推进剂，用于洲际导弹和卫星的发射）。

迁建项目是将沈阳油脂化学厂的二甲基苯胺和佟卡生产车间（佟卡为原苏联的火箭推进剂，我国称作混胺-02，主要用于战术导弹的发射），上海化工研究院的三乙胺生产车间（三乙胺为混胺-02的重要组分），东北制药总厂的硝酸异丙酯生产车间（硝酸异丙酯为单元液体火箭推进剂，主要用于鱼雷发射）打包组合，同时迁入黎明化工厂，在西北高原上建成一个上下游产品关联的大型国防化工基地。

1965年7月，秀丽峻峭的老爷山被惊醒了。荒凉的山坡下圈出了新围墙，挖出了槽沟，一项开创性的工程在这块默默无闻的土地上打下了创业的基桩。

整个工程是按着“先易后难、先急后缓”的计划推进的。首先建起来的是供水与供汽系统的厂房，1966年的上半年，又建起了二甲基苯胺和佟卡车间的厂房，其它产品的生产厂房也初具规模。

“文革”开始后，工程建设受到不同方面的干扰，但是，建设者们不断排除干扰，坚持按计划目标推进施工进度。

当年在上海负责物资发运的许振初老人回忆，1966年的7、8月间，科长来电话说，2吨多重的吕母线再不到货，就要影响9月份的全厂水联动试车。许振初同志已经连着几天跑了火车货运站，但是发货日期一直定不下来。为此，西宁指挥部指示他与空运部门联系，不惜代价在一个星期内把设备运到工地。

空运物资他没有办理过，甚至连飞机是什么样子的都没有见过。许振初找到电话号码，忐忑地联系了空运单位。让他惊喜的是，民航局的领导详细听取情况后，当天就决定调配专机运输货物。第二天往货机上装铝母线时，设备的长度超出了货仓，民航的领导研究后把一架客机的座椅拆了，调配来担当货机。当天下午，飞机就把铝母线送到了西宁机场。

经过建设者两年的艰苦奋斗，所有厂房的土建、设备安装等工程全面按期完工。基建工程共完成建筑面积20000多平方米，安装各种大小设备近千台套，完成投资810多万元。

至此，中国第一个液体化学燃料的生产基地，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沟里拔地而起，一个满足国防需求的化工摇篮露出了雏形。

2、从五湖四海调集精兵强将

从国务院下发工程上马的批文开始，每一个参与工程的人就知道了自己肩上担子的份量。工程建设初期的组织框架是一个指挥部，指挥工程基建和生产准备两条线。所以，基建施工队伍还没有齐集老爷山下的时候，生产开车人马的准备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当时，青海省的工业基础还很薄弱，化学工业基本空白，生产需要的各类人员，化工部采用了从全国各地招兵买马的办法。

偏二甲肼课题组的人员，还有北京、上海等科研院所，吉林等工厂的专业技术人员，去苏联留过学的，专业与化工新材料相关的专家学者，化工部安排他们来到了青海工作。李俊贤同志担任了黎明化工厂的技术副厂长，洪虎同志（后曾任吉林省省长）从吉林化工厂101车间，调任了偏二甲肼生产车间的副主任。

山西新华化工厂是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建设的重点项目，生产管理力量雄厚。1965年8月，化工部在这个厂抽调42人，从太原陆续到达西宁，搭起了黎明化工厂最初运转的构架。

这年年底，工厂接收了数百名从南海边疆转业的军人，在山西省招收了200多名徒工。

随后，从太原新华化工厂、沈阳化工厂、沈阳油脂化学厂、吉林化工厂、天津化工厂、锦西化工厂、大沽化工厂、北京化工研究院、上海化工研究院等单位抽调的管理干部和技术工人，陆续补充配备到了各个岗位。

钳工师傅王鸿声，十三岁学徒，1958年就入了党。化工部在大沽化工厂选调技术工人，王师傅是共产党员，又是厂里鼎鼎有名的六级钳工。领导找他谈话，告诉他青海的生活比较艰苦，但是这个工厂需要政治上可靠，技术上过硬的师傅。王鸿声心想在哪里都是为国家，为人民工作，既然组织上抽调自己，就不能讨价还价。他拿上调令，带着老婆和四个孩子把家安在了黎明化工厂。在青海工作没几年，他得了严重的高原性心脏病。他的四个孩子成人后在黎明化工厂参加了工作，成了新一代的黎明人。

1965年到1967年之间，一批批的大中专毕业生从北京化工学院、北京理工学院、天津大学、南京化工学院、北京化工学校、南京化工动力学校和大连化工学校等院校来到黎明化工厂。当年，满怀激情的青年学生，不怕环境艰苦，不怕离开城市，不怕远离父母，纷纷主动报名，立志投身国防事业。有的学生因为政审不合格，觉得自己政治上，事业上没有了出路，哭着喊着也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李如兰女士1966年毕业于北京化工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她在回忆当年从北京申请到青海工作的动机时说，我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父亲去世早，家庭贫困。

考上大学后，国家不但没收学费反而对贫困学生给助学金，帮助完成学业。我能够读大学要感谢党和毛主席，我在1966年3月入了党，毕业就想到工厂或科研单位，想多为国家工作。不想后来被留在学校，而当时学校又没招生，我就强烈要求去青海。

到黎明化工厂后我心想一定要努力工作，要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有一种报恩的思想，而且我是一名共产党员，也应该这样。

据回忆，黎明化工厂投产前，负责工厂生产控制的仪表站，只有三十多名职工。

但是，其中就有清华大学的毕业生6人，南京化工动力学校的学生15人，加上其他院校的学生，仪表站的学生工人占到了90%以上。偏二甲肼生产车间也是如此，一个十来个人的设备维修组，机械专业的学生就配备了6人。

3、投产试车阶段充满了波折

1966年9月，根据化工部121会议精神，偏二甲肼生产工艺开始水联动试车。水试车通过后，正式化工投料试车。到10月3日，663车间生产出了约6公斤的偏二甲肼产品。

6公斤的液体，在实验室的坛坛罐罐上也能够制取。

但是，现在它的意义就非同一般了。这是在没有任何工业生产数据，没有一点具体经验的前提下，用工业装置获取的。

这证明了用自己研发设计的生产工艺，并主要采用国产设备建起来的生产装置，是能够拿出合格的化学推进剂的，中国的火箭导弹，用中国人自己制造的推进剂，这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

这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搞研发设计的科技人员松了一口气，这套工艺虽然还不够完善，但是，打通了工艺，就是朝着成功迈出了一大步。盼着早一天用上这款产品的相关部门，化工部负责这个项目的各级领导，他们整天悬着的心也可以落下了。

初次试车有了收获之后，1966年底，化工部西北工作组在黎明化工厂召开了现场会。会上听取了设计、基建、研究和生产单位的意见，归纳整理了两个突出的问题。

一是由于时间短，任务急，工艺设计是在实验室试验数据的基础上，直接进行工厂大生产装置的放大设计，所以设计参数不够准确，工艺设计上存在一些突出问题。

二是试车过程暴露了土建设计上因陋就简，没有充分考虑高原气候对正常生产制约的因素，防冻保温方面过于简陋了。

为了确保偏二甲肼生产装置迅速投入正常生产，满足国防急需，1967年2月，化工部决定对偏二甲肼生产装置进行设计修改，彻底改造，对全厂公用工程也进行相应的改造。

同时，化工部对改造时间也提出了具体要求，在1967年的6月1日实现再投料试车，并在年内提供合格的产品不少于300吨。

同年3月1日，化工部又转发了国务院国防工业办公室《关于黎明化工厂偏二甲肼产品生产问题》的指示。

文件指出，偏二甲肼产品是国防工业建设急需的重要物资，是黎明化工厂全体职工的光荣任务，党和国家对黎明化工厂的偏二甲肼产品寄予极大希望。国务院的指示传达后，黎明化工厂全体职工精神振奋，决心早日完成任务，为国防建设贡献力量。

但是，此时是“文革”高潮期，各项工作受到了严重干扰。党委书记柳钊、厂长王振先双双“靠边站”，其他的领导和技术人员也不同程度地受到冲击，工程改造一度出现了停摆。

在关键时刻，从3月份起，部队对黎明化工厂实行了军管。随后，化工部又派人担任代理厂长。到了10月，黎明化工厂成立了革委会，李维范同志任革委会主任，中共黎明化工厂核心小组组长。至此，工厂的各项工作开始转上了正轨。

663车间的改造进度，像石头一样压在上级领导的心上。1967年12月初，化工部派刘子廉、陶涛同志为首的工作组到黎明化工厂蹲点。工厂召开了试车工作会议，成立了由第六化建公司、第六设计院、军管组参加的试车交工验收委员会。

陶涛同志抱着完不成任务不回北京的决心，住进了工厂的单身宿舍。她日夜操劳，与群众同甘共苦。职工们每天都能看到她和女助手一起拿着饭盒，拎着热水瓶到大食堂去打饭打开水。有时候她们错过了开饭时间，买到的饭菜是凉的，就回到宿舍，在取暖炉上烤馒头吃。

在改造现场，陶涛同志认真研究分析出现的疑难问题，和大家一起研究排疑解难的措施。刘子廉同志精心协调各种关系，明显加快了改造工程的进度。1968年1月，化工部在黎明化工厂召开关于液相氯胺法生产偏二甲肼产品质量验收问题的讨论会。会议一致同意，将黎明化工厂起草的《液相氯氨法生产偏二甲肼的技术标准》作为质量验收标准，上报化工部审批。

为了确保偏二甲肼生产装置迅速投入正常生产，满足国防急需，1967年2月，化工部决定对偏二甲肼生产装置进行设计修改，彻底改造，对全厂公用工程也进行相应的改造。

同时，化工部对改造时间也提出了具体要求，在1967年的6月1日实现再投料试车，并在年内提供合格的产品不少于300吨。

同年3月1日，化工部又转发了国务院国防工业办公室《关于黎明化工厂偏二甲肼产品生产问题》的指示。

文件指出，偏二甲肼产品是国防工业建设急需的重要物资，是黎明化工厂全体职工的光荣任务，党和国家对黎明化工厂的偏二甲肼产品寄予极大希望。国务院的指示传达后，黎明化工厂全体职工精神振奋，决心早日完成任务，为国防建设贡献力量。

1968年1月底， 663车间工程改造任务全面完成，偏二甲肼装置开始第二次投料试车。这次投料试车虽然比原定的计划推迟了半年，但是，经过全体试车人员排除万难，精心操作，在2月8日顺利生产出了合格的偏二甲肼产品。

自此，化工部宣告，液相氯胺法生产偏二甲肼产品的工业路线取得了彻底成功，我国的国防事业可以采用国产的液体高能燃料了！ 2月底，国防工业办公室、国防科委发来贺电，对黎明化工厂偏二甲肼生产线试车成功表示热烈祝贺。

这是对黎明化工厂广大职工的鼓舞和鞭策，也是对这项新技术在国防战线上的成功应用作出的充分肯定。

然而，偏二甲肼生产刚刚转入正常，就出现了第一道波折。

试生产期间，生产原料是从厂外临时购进的。从1968年2月起，为了降低生产成本，利用部分回收液氨作为合成的原料，精馏塔的控制就出现了不稳定现象。

到4月中旬，五十多天的时间，仅生产出12吨合格产品。这个产量严重制约了上级下达的需求计划，为此，相关部门十分着急。

5月初，化工部二局来文指示，要求偏二甲肼产品尽快正常生产，以满足国防需要。同时，化工部成立了工作组。工作组的同志和工人、技术人员一起，找问题，提措施，群策群力。大家还是不分上班下班，没有星期天，24小时连续蹲在生产车间。经过不断探索，生产基本实现了稳定。

1969年偏二甲肼生产是正常的一年，年产量达到200多吨。但是，还是没有达到设计能力，还满足不了国家的需求。经研究分析，主要原因是精馏塔的生产达不到设计能力。

在1969年8月的停产大检修前，洪虎同志提出了技术改造方案。改造方案实施后，精馏塔的生产能力提高了40%，从而整个车间的生产能力也提高了40%。1970年，偏二甲肼生产进入黄金年，年产量达到了500吨以上。而且，产量上去后，工厂成本也大幅度下降，1970年偏二甲肼的工厂成本比1969年下降了26%。

这会儿总算一切顺畅了吧。生产能力上去了，生产成本也下来了。可是，正当上上下下想松一口气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波折又来了。

1970年初，产品出现了“偏腙”杂质的含量超过质量控制标准的重大问题。质量是产品的生命，丝毫一点不合格的成品，一旦送到了发射基地，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经分析，原因是偏二甲肼产品在研发时，

由于当初研制规模很小，且时间又短，而没有暴露出上述技术问题。另一方面，偏腙和偏二甲肼的沸点非常相近，不能通过精馏分离除掉，所以在长时间的工业生产中积累下来，影响了偏二甲肼的质量和产量。找出了问题的根结，就要马上拿出解决办法。厂党委书记亲自挂帅，成立了脱除偏腙杂质的技术攻关小组。攻关小组的同志查阅了大量技术资料，克服了各种想象不到的困难，经过几十次的反复试验，用了4个月的时间，找到了脱除偏腙杂质的方法。这项攻关技术实施后，提高并稳定了偏二甲肼产品的质量和产量，从根本上保证了国防建设的需要。

可是，脱除出来的偏腙如何处理，又成了攻关小组的新课题。这个副产品不处理，不仅会增加生产成本，而且会给环境带来重大污染。为此，攻关小组进一步研究，寻求偏腙副产品回收利用的方法。

经过攻关小组艰苦不懈的努力，从繁多的国内外技术资料中找到了新的方法。经过几十次工艺条件的试验，终于确定了各种参与物的最佳工艺条件。

这项技术措施的实施，从根本上保证了偏二甲肼产品的质量，也有效降低了产品的生产成本，避免了对环境的污染。

从此以后，我国自己研究、设计和建设的液相氯胺法生产偏二甲肼的生产线，在青藏高原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了成熟的路线，生产工艺和产品质量都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

4、成功是用平凡的奉献浇筑的

1972年4月25日的夜晚，是祖国大地上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各族人民都在仰望天空，寻找迎面飞来的“东方红一号”卫星。

黎明化工厂的家属院区，大人小孩挤在不足五百米长的马路上。四月份，高原的夜晚还是寒意逼人。这天的夜空月光淡淡的，繁星的亮点很清晰，是一个幽雅的夜晚。

当年，把“东方红”卫星送上蓝天的运载火箭，填装的燃料是黎明化工厂生产的偏二甲肼。

可是，当年站在马路上看卫星的黎明人，他们谁也不会知道，卫星是用他们一滴一滴蒸馏出来的料液送上天去的。所以，这天晚上他们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或者说抑制不住的激动心情，大家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星空。到了后来，这个秘密解密了，这些当年在天上捕捉卫星的人，在闲扯这段历史时，脸上和眉宇间，才露出发自内心的兴奋，幸福和无比的自豪。

王怀栋师傅现在已经满头白发了。他是1965年从山西招进厂的学徒工，后来成长为偏二甲肼车间的值班长。他在回忆自己的工作经历时说，自己年少风华的时候是在高原上少吸了几口氧气，在车间里盯着温度计，棉鞋都冻透了。但是，这点付出算什么，换来的是全国人民的欢欣鼓舞，是我们敌人的胆战心惊。你说一个平头老百姓，一生干了这样的工作，值不值得骄傲？我说值，太值了！

其实，现在再回忆他们当年生活的每一天，走过的每一步，工作的每一小时，事情并不像王怀栋师傅所说的那样轻松，那样乐观。当年6公斤产品，就来之不易。

西宁的气候9月末已经是天寒地冻了。严寒给试车工作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当时，生产现场的许多设备是露天安装的，低温条件下仪表控制失了灵，大部分的生产控制要靠工人在现场手动操作。

为此，工厂集中全厂的技术人员和大学毕业生，到车间参加试车工作。化工部工作组的陶涛局长亲临现场，指导试车的领导工作。负责技术的李俊贤同志吃住在厂里，夜间随叫随到。车间副主任洪虎同志就住在车间，每天工作18小时左右。车间党支部把生产技术骨干编成两个班组，白班工作14小时，夜班工作10小时，没有星期天休息日。

倒班时间长了，大家休息不好，眼睛熬红了，体重下降了，手脚也冻坏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叫苦，更没有一个人退缩当了“逃兵”

当年，国家在经济建设中提倡的是“先生产，后生活”。从全国各地调集到黎明化工厂的各路人马，首先遇到的就是居住困难。领导干部、工程技术人员及工人都挤在漏雨的旧仓库里的大通铺上，一间仓库要住几十个人，用几只烧煤的铁炉子取暖。

第六化建公司的领导在大通县政府借了几间房子，就开始了办公。施工队伍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大伙站在冰天雪地里吃饭，大量的人还住在临时帐篷里。那时，当地农民还没有种时令蔬菜，新鲜蔬菜很稀缺。

到了冬天，大雪封路，大伙只能吃馒头就咸菜。初期到厂的人，喝的水是从北川河里打来的，在桶里加点明矾，沉上一夜，第二天澄清了烧开水喝。高寒缺氧，干体力活气就不够用，但是，大家都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就这样，干部、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都没有怨言，团结一致，埋头苦干。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是真实的生活的画像。建设者们就是用拼搏创业的精神，克服重重困难，工程不断取得新进展，在昔日荒芜的土地上盖起了一座斩新的工厂。

李俊贤同志主持了偏二甲肼和一甲肼等多种推进剂的研制。1966年7月至1970年3月，在设备安装中他每天亲临现场，反复检查，认真把关。在试生产过程中他身先士卒，提出思路，解决试车中出现的各种难题。为了获得试车的第一手资料，他和他的同事们与工人师傅一道，在气温零下20多度的车间现场，连续观察记录各种参数，及时修正试车方案，使试车工作得以顺利进展。

全国劳动模范、共产党员林盛泉同志是一个普通工人。他在甲胺车间成品包装组长的岗位上以“铁人”为榜样，爱厂如家，以苦为荣，带头实干。林师傅工作不计报酬，没有休息日，一天干十几小时，一个人干两人的活计。当时，产品包装完全靠人工劳动。三种甲胺产品要人工分装在200立升的大铁桶里，然后从磅秤上移下来，再用手推车推到成品场地。200多公斤重的大桶，每天要推约200个。小伙子干上一天，也是累得直不起腰来。但是，年近半百的林盛泉师傅长年累月干，一干就是好几年。

曾经担任三乙胺车间副主任的任鸿遂同志，是随上海化工研究院三乙胺车间搬迁来到黎明化工厂的。

当年他24岁，大学毕业刚三年。他说，领导安排我为先遣组的负责成员，是对我的信任，我深感责任重大。车间所有的设备约有百余吨重，从车间停产开始，清洗，逐一台拆卸，包括每一个螺丝我们都尽可能拆下来，做好防腐处理，编好序号，再用木箱包装好。分析室的每一件分析仪器也要运到青海，这些宝贝要轻拿轻放，保证到了黎明化工厂都能用上。

后来，我又奉命带领三名工人离开上海，踏上了去青海的征程。1968年10月中旬，三乙胺具备了化工试车条件。

试生产期间，在厂党委的正确领导下，车间全体职工克服天寒地冻、高寒缺氧的困难，解决了工厂地理位置的变化给生产工艺带来变化的问题。为了找准出产成品的精确温度点，每隔半小时分析人员就要爬到五楼高的塔顶上取样。

冬季晚上气温低，铁梯子上不是冰雪，就是手抓在上面透心凉。分析室的女同志没有怨言，反复取样验证数据，终于确认了成品的控制温度。经过两个多月的紧张试车，生产出了四批合格的三乙胺产品，达到了一次试车成功。

据乔存芝回忆，四车间在试车阶段，脱氨塔和分离塔由于设备等原因产品达不到标准，也需由分析工爬到塔顶采样。她说，我当时年轻，带着防毒面具，橡皮手套，玻璃采样瓶，冷却桶，从四楼往塔上爬。爬梯是90度的梯子，往上一步一步攀登，心里慌，腿也软。但是，想着一定要拿出准确的数据，还是爬上去了。现在想想，年轻真好。敢拼，敢完成任务。像这样的，为了工作敢于拼命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尾声

五十多年后的今天，黎明化工厂偏二甲肼的生产工艺也用上了现代的控制程序。但是，我国液体推进剂事业的发展，离不开黎明化工厂当年的开拓和铺路。正是有了黎明化工厂的成熟技术，培养的大批专业人才，才保证了国防的急需，才有了国家布局新的生产工厂家的举措。黎明化工厂也是青海省化学工业发展的桥梁。所以，当年黎明化工厂的求索精神和奉献精神是可歌可泣的，在中国国防事业的光荣史册上，值得永远记载！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