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出生在辽宁省法库县的农村，辽河平原的黑土地养育着我长大，70年中学毕业后便加入了农业社的队伍，成为一名社员，当年我国国际关系紧张，全国开展学习解放军运动，把原来的人民公社下属的大队，小队改编为连和排，我被分配到第八排，生产队长被称作排长，我也荣幸成为不装军装的民兵战士。</p> <p class="ql-block">当年文革运动还在轰轰烈烈的进行中。在斗、批、改这个总任务下，又掀起学哲学讲路线，搞四五好建队的高潮。</p> <p class="ql-block">我们八排年青人多，思想活跃，工作表现突出，成为全县学毛著、四五好建队的样板，我也被公社党委看好，选拔为电影放映员，送至县电影发行放映管理站学习，从此七年，成为农村的文艺工作者，吃遍百家饭，踏遍了这片黑土地的山山水水，村村落落，把电影送到老百姓的家门口，赢得观众的称赞，这是份很受欢迎的工作。</p> <p class="ql-block">【开始挣现钱了】</p><p class="ql-block">记得初到电影管理站领导的训斥：你们已经成为农村最前沿的一支文艺兵了，要牢记我们是党的喉舌，要以“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指针，不负使命，牢牢占领农村的文化阵地。接着我们被指派挖了一条长长的地下防空洞，从电影管理站通到电影院，这个工程刚结束便跟着师傅们下乡演出了。</p> <p class="ql-block">我们县下属20个公社，县电影管理站有七个农村巡回放映队，我被分配到第七队。第二年根据上级文化局文件，县管放映队下放至公社管理，这样我们人随机走，下放至五台子公社。队长赵师傅是国家正式职工，也把工作关系落至公社机关，我们是临时工，每月工资三十元零五毛，比起农民较为满足了，生活暂时有了些保障，有工作服，棉大衣，大头鞋，最主要的是每月可以领到现钱，不再挣工分了。</p> <p class="ql-block">【疯狂的观众】</p><p class="ql-block">70年代初的农村文化是一片贫瘠的沙漠。在文革中农村仅有的地方二人转小剧团被禁了。县里的评剧团也黄了，说古讲今的评书演员也闭上了嘴，没人敢讲了。人们跳舞就跳”忠字舞”，说话就说“毛主席语录”。饭前也要”斗私批修”。</p> <p class="ql-block">可见给农民送上一场电影是多大的慰问，可我们一天晚上只能演上一场，满足不了观众的要求，难怪每场电影人山人海，比今天的看球还火爆。可发行一部新拷贝实属不易，文化部要亲自把关，严挌审查造成一片难求，所以始终放映老三战，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反复巡演，观众把台词都背下来了，上座率渐渐减少，偶尔有一部新片出现，观众又人山人海，最头疼的就是放映场所秩序了，农村不缺场地，但是坐在凉凉的土地上又不能长久，站起来又前遮后挡，造成一次次的前后波浪式涌动，千人拥挤在一起，踩踏事件时有发生，银幕前尘土飞扬，乌烟瘴气。</p> <p class="ql-block">看不看，老三战，拷贝稀缺年代无片子可上演，等米下锅呀！</p> <p class="ql-block">记得首次上演红灯记在县城吉祥广场演出，竟有几万名观众观看，为防止发生危险，我们用三台16毫米电影放映机在三个角度传片演出，又有公安等部门直接维持秩序，但不幸的是，大面积踩踏事件还是发生了，有两名观众不幸身亡。</p> <p class="ql-block">每次电影散场了，场地一片狼藉，砖头瓦块，柴草树枝，丢失的鞋子帽子，孩子的屎尿，随处可见，还有的姑娘辫子被剪了，身上被染上了脏东西，这些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我就爱看王芳】</p><p class="ql-block">虎子二十多岁了，是当地的一个社员，很喜欢看电影。当时我们正在各村轮演“英雄儿女”影片，，村与村之间都有几公里距离或更远些，，每天晚上演出都能看到虎子的面孔，站在放映机旁观看，开始我们感到奇怪，他天天晚上跟着我们只看这一部片子是什么原因呢？白天干了一天工，晚饭后摸黑还要跑这么远的路程，真的令人费解，有一天我好奇的问他，他微笑着支支吾吾，有些不好张口，在我追问下，他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我就爱看王芳”，还挤了下眼。我很惊异，又能理解，在那个年代，王芳的形象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的那种，于是我把演出路线图告诉他，他仍然不辞辛苦的每天贪黑跟着我们跑，直到这部片子演完了，他就不见了。</p> <p class="ql-block">这种现象不止发生在虎子身上，他是被我们发现了，还有多少隐身的虎子呢？</p> <p class="ql-block">一部“英雄儿女”放映了一个月，巡演了二十多场，观众埸埸暴滿。</p> <p class="ql-block">【我在等你关电源】</p><p class="ql-block">74年“革命样板戏影片大汇演”在全县轰轰烈烈举行，由于8.75毫米小型放映机的普及，我们的电影队升级为电影管理站，下面14个村子都有了自已的8.75毫米小型电影放映机，这种小型放映机虽然有很多技术上的缺陷，但也能基本上满足农村的需求。这次汇演小型放映机发挥了积极作用，拷贝多，演出灵活。但演出內容的确没受到群众的欢迊，所到之处几乎观众减半，一次在孤家子村演出“海港”，刚开始有几十人流动，半小时之后，观众都走光了，银幕前不见一人，但粮米加工厂的房檐下还站着一个人，我们继续演下去，这是革命任务，只要有一个人看，就要坚守阵地。当我们换片子时这个人说话了，人都走光了，你们演给谁看呢？我们看了看他：你不是在看吗？他冷冷地说，我是这个加工厂的工作人员，在等你们演完关电源。“不好意思”，我们说了声抱歉就关闭了放映机，狼狈地收拾设备，匆匆走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次样板戏汇演最后还开了次表彰大会，我们也拿到了奖，但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此次活动观众并不买账，上座率极低，很打脸，可见农民观众并不喜欢革命样板戏。</p> <p class="ql-block">可能是工作的关系吧，在电影行业干了七年，竞没有完整地看过一部电影，有的把台词都背下来了，也不会感动得泪流满面，倒是银幕外的老乡有时让我们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每到一处，他们热情接待，烧水做饭，问寒问暖，张张笑脸给我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p><p class="ql-block">一晃，走出这片黑土地近40个年头了，几次搬迁离黑土地也越来越远，可那些久远的尘埃往事挥之不去，凝结在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那里有我的青春，有我的足迹，有我的朋友，有我的观众，还有我最爱戴的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