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地一周行（三）：开封咸阳篇

心若闲云

因为讲宋朝，必定要讲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所以在开封，我就住在清明上河园附近的一家民居。第二天一大早，步行进园。这个主题公园比较有特色的是有很多表演，而且店铺林立，商业气息较浓。这倒也跟历史相符，宋代的商品经济已经非常发达，东京汴梁就是一个繁华的商业都市。

在园里，品尝了大宋切糕，更喜欢这自信的广告词。

很可爱，忘了问什么艺术形式了

这个叫花子的演员表情好委屈

第一次看斗鸡

总觉得有虐待动物之嫌，掐着表数一数，每场演出时间是15分钟，不过动员观众下赌注就差不多10分钟，所以真正斗鸡5分钟上下。另外他们得靠这些特种鸡做生意，应该还是会善待它们的吧。

身后春游的小学生们操着一口地道的河南方言大喊加油。从孩子们那儿学到一个高级词汇“研学”，翻译过来就是英文的field trip.

后来在敦煌看到这张图，西魏时期（535-556)的斗鸡跟现在长得差不多

除了斗鸡，还有斗茶，就是比赛茶叶的优劣，是宋代文人雅士的一种娱乐方式。

最好看的是真人版的电影场景，《岳飞枪挑小梁王》。最后当悲壮沧桑的《满江红》唱响时，我也热血沸腾，热泪盈眶。这是艺术的感染力，虽然也明白现在的东北人当时可能就是金人女真人，而我老家山西也在金朝统治之下，那时估计也得为金军卖命，抵抗岳家军。😉

另外，园里还有几个高质量的小型民营博物馆，值得一去。在古灯博物馆看到了“省油灯”。其盛油杯的杯壁比普通的厚很多，内外壁之间有一个中空的夹层，壁的外侧有一个小园孔，用来向夹层中注水。因为水可以降低油面温度，避免油经加热后迅速蒸发，省油效果可达20-30%。

“没有正确的政治观点，就没有灵魂”，伟人的话掷地有声！

在下一个陶瓷博物馆，立马看到这个具有“帝王神韵””让人震撼“的当代官瓷“习桐尊”。后来整明白了，这个博物馆就是开封这位”大师”办的。

宋朝由于商品贸易发达，用货币交换的商品越来越多，发行了世界上最早的政府纸币，经历过由私交子到公交子的转换过程。所以这儿有一个钱币博物馆，不过是民国时期的。这套中国联合准备银行（抗战期间华北伪政府创办的）发行的纸币中，1938年第一版上面，一百元是黄帝像、十元(关公像)、五元(岳飞像)、一元(孔子像)，第二版（1939）和第三版（1940）发行的几个头像认不出来。

更早的满洲中央银行上的画像有财神赵公明（五角）、孔子（一元）、孟子（五元），还有财神爷（十元），免冠孔子（100元），老子（1000元）。

财神像更早出现在清末盛宣怀创办的中国通商银行的纸币上，而这个河南省级的豫泉官银钱局也是清末1896年创办的。这些冷知识以前真不知道。

我通常不喜欢这种仿古的主题公园，但这个清明上河园逛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在咸阳，主要锁定昭陵和乾陵。昭陵六骏石刻是贞观十年（636年）为纪念六匹随唐太宗征战疆场的战马而刻制的。传为当时工艺家阎立德、画家阁立本所作，每个上面还刻有由欧阳询书写的唐太宗亲题的十六字赞语，是驰名中外的石雕艺术珍品。之前在宾州大学博物馆目睹过其中的两骏，“飒露紫”和“拳毛騧”，战马身上的箭伤还历历在目，这次回来就想找找剩下的四骏。来之前虽然听说在西安碑林，但还是想亲自去昭陵遗址公园一趟。

虽然原物都已不在原址，来一趟至少知道昭陵六骏原来是在陵园北部的司马道，由北向南渐次升高，马头都是朝南。后面的青山就是唐太宗的陵墓。（补记：鲁迅在他的《坟·看镜有感》中写道“长安的昭陵上，却刻着带箭的骏马，还有一匹驼鸟，那办法简直前无古人。”看来唐太宗的时候就已经进口驼鸟了，虽然我是后边到乾陵时才看到）

相比之下，去乾陵的收获就大多了。在武则天的展馆，搜集到更多的资料。加上“瞾”字，武则天总共新造了18个汉字。

以后可以去找一找这个《岱岳观造像记》！

武则天精于书法，而这个《升仙太子碑》是她唯一亲自撰文并书丹镌刻的碑刻，里面使用了不少她自己造的字。这块碑刻立于公元699，现存于河南省偃师县缑山仙君庙。

也看到了她在嵩山顶上那个金简，里面“曌”字出现两次

与四处寻觅、逐个辨认的武周新字来个亲密接触

在另一个展馆，了解到更多大唐帝国国际化的风貌。那时已经有黑人奴隶，这个陶俑惟妙惟肖

隋唐时期皇室和很多高官重臣都非汉族，所以不少学者认为隋唐初年不是一个纯粹的汉人政权。比如唐太宗的长孙皇后和她哥哥长孙无忌是鲜卑人，尉迟敬德是铁勒人，阿史那忠是突厥人。唐朝常常以夷制夷，让少数民族内部互相制衡。

在昭陵博物馆还看到很多陪葬的非汉族将领和妻室的名字都很奇怪，如阿史那忠、张阿难、乙速孤行俨、豆卢仁业、李思摩（契丹可汗，赐姓李氏）、统毗伽可贺敦（李思摩妻），还有的首领石刻上背梳七条长辫。

再回头想想唐太宗那六匹爱马的名字，特勒骠（“特勒”是突厥族的官职名称），什伐赤（“什伐”是粟特人对马的称呼），飒露紫 （”飒露”是突厥汗国的荣誉性称号和高级官号），拳毛騧（“拳毛”也源自突厥文“khowar kho”），连看似汉语的白蹄乌和青骓，有学者认为“白蹄”也是像“飒露“一样的突厥官名，“青”也是突厥语，通秦，青骓就是来自罗马帝国（大秦）的骏马。这位学者（葛承雍）进一步认为，昭陵六骏大概皆来自突厥或突厥汗国控制下的西域诸国。难怪它们的名字都这么有异国风情！

在乾陵博物馆，也了解到更多粟特人的历史文化。去年一个从重庆来的本科生写了一篇关于粟特人Sogdian和丝绸之路的文章，找我提建议发表，我才第一次听说。粟特人种像伊朗人，粟特语也属伊朗语, 粟特文是阿拉美文Aramaic alphabet/abjad的一种变体。他们建的王国以康国最大，此外还有安、曹、米何、史、石、穆、毕，所以中国史称昭武九姓。平时我们说的胡人狭义上就指粟特人，他们善于经商，是丝路贸易的主体力量。为了经商，粟特人还通晓多国语言。安禄山就是粟特人，禄山是粟特语roxšan (光明之神)的音译，英文中就叫他Roxanne，介绍上说安禄山通晓七国语！

乾陵石鸵鸟，据说在汉代就作为珍禽由波斯朝贡而来。

武则天的无字碑。一生创造新字，意在久为君王，永葆万年，但自己的墓碑上却空无一字，历史就是这么反讽！

当明代董其昌在《画神室随笔》写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一文人的治学箴言时，一种解释是因为当时访书不易，不行万里路，就读不到万卷书，正如唐僧取经其实也是一种访书。而回顾这次中原大地一周行，先是因为读万卷书，然后去行万里路。行完万里路后，又激发我读更多万卷书。二者相得益彰，缺一不可！尤其是从开封的清明上河园归来，对张择端的画作稍微有些感性认识，回到家后，在故宫名画记的网站上minghuaji.dpm.org.cn查看细节，脑补迅速。

五两小鸟测风仪（在虹桥四角的木杆上，立有一个鸟型之物，叫“五两”，即由五两重的鸡毛所制，这种测风仪通过鸟头的方向判断风向）

在医铺“赵太丞家”柜台上平放一把十五档算盘。

清明节扫墓回城，女主人的轿子以杨柳杂花装饰轿顶。

算命先生，据王安石推断，从业人数可能上万。

行脚僧，头顶上的竹笠可以遮阳挡雨，这身装扮与敦煌壁画上的唐僧玄奘相像。

被认为是“送外卖者”😄

椅、凳在宋代才开始流行并普及

隋堤杨柳，因为汴河这条人工运河开通于隋炀帝时期，所以沿河的堤岸到宋代还称为“隋堤”。当时盛植杨柳，被誉为“汴京八景”之一。

且读且行，且行且读。敬请关注下一篇《六千里路云和月：大西北八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