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淘趣】之布列塔尼的旧货店

千篇一驴

在欧洲旅行过的人，多对跳蚤市场和古董店很感兴趣，但跳蚤市场並非天天有，像美加澳那种“花园车库拍卖”也不多，还得向市政报备才能贴广告，所以法国人的旧物多是束之阁楼。而古董店么，顾名思义，当古董卖了，也就价格不菲，你可以逛逛，但也别抱着拣漏的心态，那概率太低了。尤其是中国流出的古董，欧洲精于此道的专家可不少，轮不到你去掌眼。反正我是有自知之明，既无那么精的眼力，也没那么硬的腰力。女儿有次听同事说，附近的卡赖和罗斯特勒南两个市镇，都有旧货店，每周都有四五天营业，可以淘到价钱很低的各种物品，说抽空顺便带我去看看。结果这一看真长了不少见识，也淘到不少心仪之物，给我沉闷的乡居生活也增加了一项乐趣。这两家旧货店实际是一家，只是规模与分工略有不同，在谷歌地图上是标为“旧货店”，但都是利用城乡结合部的闲置库房院落开办。每周大抵是周二到周六营业，从上午10时到下午18时，顾客是络绎不绝，停车场也时有车满为患，可见很受欢迎。旧货店的进货来源，一是垃圾回收处理中心分拣出的有利用价值的物品，二是个人和企业捐送的废旧闲置物品。旧货店除几位管理人员之外，其整理修复运送理货等日常工作，基本靠志工完成。商店属于非盈利机构，由地方政府给以政策性扶持，目的在于废物充分利用，尽可能减少碳排放，以保护生态环境。罗斯特勒南那家旧货店离我居处九公里，规模较小，仅限书籍衣物瓷器酒具炊具工艺品小电器之类，院子里有旧洗槽浴室用品，大型家具和自行车运动器械得去卡赖。而卡赖那家离我居处十二公里，商场在一间大仓库里，面积足有两千多平方米，真是很震憾，尤其是那些百年雕花实木家具，很抢眼，价格也不贵，但那不是我的菜，没处放。这两家都有绿道相连，我也曾骑车去过，但大多还是孩子开车同去。女儿关心合适的餐具，还淘到一本大辞典，她去时还经常随车捎带些家中闲置物品，捐给旧货店。而我更青睐那些工艺品尤其是工业革命前的物品。 谷歌地图标定的旧货店。 旧货店的LOGO 卡赖店的精品室，主售衣物首饰书画工艺品。 罗斯特勒南店的营业时间 以下14幅图片系谷歌地图中对旧货店的介绍截图。供大家对旧货店的规模及商品能有个大概的直观印象。 可惜没中文书。 可惜这里不可能淘到我心仪的适合长途骑行的自行车，那得去专业二手车店，旧货店的自行车一般是经过维修的废弃车，近处代步是可以的，售价在20一40欧元。 儿童玩具经常是近乎全新的，售价仅原价十分之一。 经常有成套的精美餐具。 旧画旧照片值得关注。 以下图片系本人现场拍摄。有几样物品我不一一介绍了，打算留给大家猜猜用途。 玻璃酒杯一般零点几欧元，个别水晶玻璃制品也才2一3欧元。 铁熨斗 旧缝纫机。 煤油灯具 百年旧磅称 店门外是供顾客免费取用的旧物。 宽两半高一米八的实木雕花橱，画面是布列塔尼民俗生活场景，黄铜绞链，老式锁，黄铜钥匙仍存，那钥匙本身已是古董工艺品了。你猜猜这橱子售价几何？ 雕花实木家具细部 旧画是可淘之物 这是中国产的瓷蛋，文字好似道教符咒之类。 这是一架古老的纺车，纺羊毛線用的。 以下是我们陆续淘到的物品。 法式大餐烤蜗牛的专用烤盘，可烤一打蜗牛。 法国买书的价格真贵，不过发现在旧货店淘书非常便宜，前日女儿她们淘回一本1991版精装的拉鲁斯大辞典，这是老牌辞书出版商啦，很像中国的辞海，内文还是彩印的，只标价0.1欧元，这比国内废纸价格还低了。 大辞典内页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亚洲四小龙以为欧美市场代工和来料加工为起步，加快了经济起飞，后来成功实现产业转型，迈入高科技产业门槛。法国旧货店里经常能淘到那个时期来自东亚的产品，也可以见证那段历史。 韩国产的提梁茶壶和六只茶杯。 台湾产细瓷镶金釉下彩提篮皂盒。 台湾产切奶酪火腿的瓷砧板，瓷画是荷兰风光，配有不锈钢小刀，牛皮挂绳，可做工艺画欣赏。 这只瓷砧板是法国原产，画面是介绍法国浓汤夏布罗(chabrot)，这是流行南法的名菜，配面包食用，旧习是最后汤盘里剩点浓汤，再往汤里倒些葡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有点难舍最后一滴的意思。一只瓷砧板引出一段法国风情。 这是我毫不犹豫伸手就拿定的好东西，也是近百年的旧物，黄铜煎锅，煅打的铁柄，最难得是锅底镶锌合金雕画，熟悉法国绘画的人一眼能看出是仿米勒的名画《晚钟》，那可是卢浮宫的镇馆之宝！我有幸得之，亦是缘分。 这只紫砂高方提梁壶，盖已失，提梁亦非原配，塑有缠藤福寿花样，底款竟然敢题“大清乾隆年制”，我当笔筒放桌上。不存妄念，只揣测它的前世今生，产自何处，出自何人之手？又经了哪些风浪来到这布列塔尼乡间？经了哪些故事？ 紫砂壶底款“大清乾隆年制”。 这两幅题名黑白照片，挂我床边，是我喜欢的，经常揣模。 这幅丙烯画，很有日本风情，画面用竹笠将比丘尼的容颜全部遮挡，反而给人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这只实木镶镜烛台，是挂在楼梯转角或走廊两侧的东西吧？用镜面反射烛光，增加亮度，是电灯时代之前的用品了，难得是烛淚盘中尚有残存的旧蜡！ 这只木雕挂盘也是我喜爱的布列塔尼旧时乡村生活的画面，夫妇和婴儿在壁炉前的其乐融融的场景。细节值得仔细关注，男主在炉火前打瞌睡，可见白天的劳作辛苦，女主仍未停下手中的女红，还没停下脚，去踏动木摇篮，婴儿已入梦乡，我好似听见摇篮曲伴着炉火在轻唱。壁炉台由上往下依次摆放着烛台，手摇研磨器和奶罐，炉火左侧是吹火用的皮风斗，右侧是烤蛋糕的长柄烤模，炉火上吊锅似乎在冒着蒸汽，仔细看，吊锅的钢条是可以升降的齿条结构！一个小小挂盘活灵活现的把中世纪的布列塔尼人家生活场景展示在今人面前。 这只陶盘不用详述吧，想来都能认出骑着驽马手执长矛挑战风车的吉呵德先生和他忠实的仆人骑驴的桑丘。 这是布列塔尼沙托兰小城的木制挂画，女公主的头像可以掀起，里面一层可以贴心上人的小照，这是送给女孩子的好礼物呢，暗含勿忘我之意。 这是法国艺术家用多张摄影作品剪贴拼接的非洲风情画，有男女二人和眼镜蛇以及鲜花果实，伊甸园的场景也在诉说人类的祖先来自黑非洲。有作者签名。 这拉小提琴者的摆件，是用干树叶制作。不求形似但求神似，动感和韵律都出来了。 这只煅打的铁烛台应是前工业时代的手工作坊产品，全由铁匠在洪炉旁的铁砧上一锤锤打造，弯曲的烛台脚並无一定尺寸，三角锤打出的花纹也全由铁匠掌握火候和力道，超喜欢！千篇一律的工业化产品怎能与这同日而语？ 木制书报架，下边有钥匙挂勾。 小小五屜柜，我放过道，放置各种小杂物。 板式结构的小书桌，才15欧元。 实木椅子，椅面是精细的马来籐编，虽有些老旧了，我还是很喜欢，买了两把。 淘旧货是容易上瘾的，见我隔三差五就想去旧货店，女儿嘱咐，有用的买，别光敛和些没用的！唉，器之为用，也是天经地义，中国人把无用之人称之为“不成器”，但是这世上也不能啥都有用，除了成器，还得有趣，有乐趣才有兴趣，也才有生趣。小小淘趣，能陪养兴趣、开扩视野、增长知识、陶冶情操，何乐而不为？尽管这样，古稀之年，早见惯无常，知天地逆旅，人生如寄，拿得起也放的下，不孜孜于得失，再喜爱的东西，经手而已，正如前人几经手。淘趣人得无淘尽人生欤？代管而已。 癸卯初夏夜雨中记于布列塔尼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