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宋爷大手笔,举重若轻,言近旨远,玩嬉笑怒骂于股掌,直教人欲罢不能。剧本结构很现代,又不失传统戏曲之神韵,收放自如,繁简得体,劈皴点染,信手拈来,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部当代农村改革史。宋爷这种驾轻就熟随心所欲的功力,不服不行。整出戏剧语言保持了宋氏一贯的幽默风格,接地气,有情趣,读来齿颊生香,直呼过瘾。人物塑造更是了得,个个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男女一号田耕牛、胖丫自不待言,次一等的田老耕、牛二也毫不逊色。田老耕的老年痴呆和死不瞑目,简直是神来之笔。牛二的设计和塑造,更是体现了作者的灵气。牛二深得中国戏曲传统美学之精髓,既是主人翁艺术形象的有力补充,又有相对独立的人格精神。他听见“土豆烧……”就开跑,自认啃青草的命,不喝胖丫送来的小米黑豆粥,看得人心里酸酸的。正因为如此,后面田耕牛“吊牛”的大段唱词,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令人动容的艺术效果。仔细算来,牛二伴随田耕牛有40多年(唱词中只有20多年),既然作者让牛二说人话、懂人情,说他有100岁也不会失真。只是田耕牛洞房花烛播种时,牛二的插科打诨有失偏颇,“饱暖思淫欲”显然混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p><p class="ql-block">但是,结尾使我很纠结。田耕牛的太平日子,被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流转”砸得粉碎。为什么要流转?它产生的必然性在哪里?田耕牛听说胖丫已经签字画押,顿时昏厥(我马上想起《育才外传》),石磙的一句“牛二”把他唤醒时,如果有一个精致的道具,效果可能更好。流转好比是夏洛克要割肉的刀子,遗憾的是化解危机并不是田耕牛的智慧,而是他的屈服,是他被流转吞噬,被时代抛弃。田老耕、田耕牛世代农民对“红本本”(土地)的渴望,又一次化为泡影。把牛二做成标本,兴建农业博物馆,充其量只是精神上的慰藉,这些虚头巴老的东西于田耕牛冇得一毛钱的用。所以,一场喜剧,看到这里忽然变成了悲剧,心里就有点沉甸甸的,完全找不到类似《威尼斯商人》的喜悦和兴奋。评价“流转”的功过是非,显然为时尚早。它能给农民带来什么样的实际好处,我不知道。而“流转”必然产生大量失地农民,显然是毋庸置疑的。这些失地农民的出路何在?是的,他们可以进城打工、创业。做生意,可是城市会把他们当作市民接纳吗?尤其是他们像飘萍一样的子孙后代,他们的根在哪里?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宋爷这样的乐观。</p><p class="ql-block">感谢宋爷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有意义的话题。我们老哥们之间也用不着客套,一针见血也好,抠错了胯子也罢,能聊博几位爷茶余饭后一哂,也值。若能忝作引玉之砖,从而得以聆教江爷卫和爷的方家高见,则更是善莫大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