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下雨

二零一八

正在下雨。

二十五年前的一天，天色阴沉，雨点在天空中翻飞。一个中年男子瘫坐在路边，紧紧抱住血迹斑斑的小女孩，绝望地哭喊：“美琪，美琪……”

十多分钟前，女孩独自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欢快地蹦跳着。突然，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冲过来，凶狠地撞向了她。

正在下雨。

十年前的一个雷雨夜，外出打工的儿子还没赶回来，老杨焦急地守候在产房外。

一声惊雷，接着一声啼哭……几分钟后，门缓缓打开了，医生手中抱着一个女婴。老杨快步上前，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女婴竟露出了微笑。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口中呢喃：“真像，真像……”

清晨，新生儿登记表上，老杨为孙女写下了她的名字：杨思琪。

正在下雨。

一个多月前，思琪和平常一样站在校门口，同学们陆续被接走了，从不迟到的爷爷却没有出现。她踮起脚尖，朝更远处望了望，直到雨点变得很小，才慢吞吞地回家。

“小琪，老杨出事了！”不远处副食店的赵阿姨大声呼喊。

那天，爷爷在去接她的路上不慎摔倒，再也没有站起来。夜晚，雨水冲刷着斜石坡上的血迹，没有喧天动地的锣鼓声，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老杨安静地睡了。

那天以后，老杨变成了一张照片，挂在了墙上。

正在下雨。

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狂风从门缝里闯进来，肆意地翻动着孩子们的书页。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老师在讲台上教了一首小诗《爷爷》：“爷爷还活着的时候，这个世界的风雨都绕过我，向他一个人倾斜。”

思琪捂着脸，脑海里涌出跟爷爷的对话。“爷爷，邻居总说我和小姑长得很像。”“爷爷，同桌告诉我街角新开的一家店，满屋的面包又香又甜。”“爷爷，我的画画本用完了。”“爷爷，雨好大，路上都是水沟沟。”……

那是爷爷的宠爱和一次又一次的呵护。她没有出声，泪水却从手缝间悄然滑落。

放学铃声响后，外面依旧大雨滂沱。然而，今天思琪异常勇敢。她紧握着小雨伞，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地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