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馋天津豆腐脑》

潇潇雨（王世杰）

　　弱冠之年以前的记忆是终身难忘的，离开天津后，一辈子萦绕在心头的就是：想念家乡，想念父母亲人，想念故土的美食，尤其是“豆腐脑”。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上小学，家住西北角。每日早上，拿着一个玉米面窝窝头，奶奶给我几分零钱，便急匆匆走向家门口的豆腐房吃早点。倘若是冬季，清早的路灯尚未熄灭，天空乌蓝，四处黑洞洞，只有豆腐房灯火通明，光亮如昼。豆腐房的门窗里飘散出大量白花花的水蒸气来，整条马路就是它的门前亮堂，那雾气腾腾的温暖景象记忆犹深。

　　把三百块钱纸币（折合现在的三分钱）递给师傅，说一声：“来一碗大碗老，多点辣椒，少点香菜。”师傅手急眼快，动作麻利。然后，我便端着老豆腐自己找个空位子，挤一挤坐下，把冷窝窝头掰碎，放进热腾腾的碗里，吃将起来。天津的语言，经常是省略文字的，所谓“大碗老”，就是大碗的老豆腐（豆腐脑）。那时，大碗的三分，小碗的二分。每日清早，豆腐房里人头攒动，生意兴隆。特色美食，便宜实惠，那也是普通底层百姓最喜欢的早点了。

　　在外地工作的时候，就再也没吃过家乡的这一口美食了。在新疆时，当地少数民族不大吃豆类食品；在河北沧州，当地人更喜欢羊肠子汤；在上海，虽说有了豆腐脑，但是没有卤，只是撒上点酱油，加一小撮榨菜末，酸唧唧的不是味儿。

关键的差异，是浇在豆腐上的卤，天津的卤是粘稠的，含在嘴里有厚度。卤里边放有黄花菜，黑木耳，还含蓄地夹带着一股八角大料的清香，以及大料带来的一丝丝的甜味儿。当然，还会有芝麻酱、蒜末、辣椒、韭菜花、花椒油、腐乳汁等等，任由食客自行添加。

天津市的回民比较多，西北角是回民聚集区之一。这一带还有另一种豆腐脑，它的卤是用羊肉汤制作的，更具有羊肉的鲜香，甚至在卤里还会见到星星点点的羊肉末末。一口豆腐脑柔柔软软下肚了，羊肉末末却还留在嘴里，轻轻咀嚼，慢慢下咽，回味无穷。这属于是另一类的“荤豆腐脑”了，恐怕吃过的人不多。

　　疫情所致，多年没来天津，此次不顾老迈执意北上，一来是探亲访友，二来就是吃一吃家乡的小吃，尤其是豆腐脑呀！而且，每天买早点时，我都用手机拍几张照片。

有一天，服务员终于开口问了：“您老怎么每次还都拍照呢？”

我说：“离开家乡五六十年了，就是想吃豆腐脑，拍几张照片，回去以后，想了，馋了，就看看照片吧……”

​ 服务员小姑娘，直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停滞了三五秒钟，才回过神来说：“啊——，大爷，那您老就天天来这吃吧，各式各样的都尝尝。”

​ 我眼圈湿润了。

　　这些日子，我也就带着老伴，换着样地吃，豆腐脑，豆腐浆，浆子豆腐，锅巴菜。糖果子，棒槌果子，炸藕盒，大饼卷茄夹、煎饼果子，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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