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阑珊处，立夏款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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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谢 茹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

四时天气促相催，一夜薰风带暑来。

立夏，点燃夏季的奔放，催长万物繁茂。天地始交，万物并秀。大地绿了，枇杷黄了，蚕豆饱满了，禾苗成行了，黄瓜秧爬架了，各种时蔬扮靓田垄，立夏也就格外鲜活起来。

（茹园丰茂的杂草）

　　

“无可奈何春去也，且将樱笋饯春归”。立夏之日，各地方有不同的饮食习俗。北方有立夏面，南方有立夏蛋，立夏饭，夏三鲜。

立夏吃一蛋，力气长一万。这是我家乡的习俗。

小时候立夏这一天早上，母亲磨碎一把胡椒，煮一锅鸡蛋，胡椒随沸腾的水汽散发出辛辣的香味，蛋壳渐渐变黄。时不时探头望一望滚动的鸡蛋，待母亲一声蛋熟了，七八个孩子八仙桌齐刷刷坐一圈。母亲一边盛一边念叨：去春寒，长力气，小牛不能比。每人一碗，一个鸡蛋半碗汤，呼啦啦三两下吃完，一头大汗。顿时，真觉得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母亲和曾外孙女）

除了立夏蛋，我们家还有立夏粥。立夏粥，只有父亲吃，我们都不吃，因为是鳝鱼做的。我们家七八个孩子都害怕鳝鱼，不敢吃。立夏粥的做法比较特别，头一天晚上处理好的鳝鱼，放进瓦罐，加一点大米，胡椒生姜和水，密封，灶膛余火埋着，煨一晚上。第二天取出，鳝鱼烂乎了米也化了，撒上盐和葱花，这是父亲的美味。

我觉得鳝鱼和蛇差不多，望之生畏。因为我的缘故，成家后也从不曾买过鳝鱼，我的孩子们是不是吃？真不知道。

（母亲喂养的小鸡）

今年立夏，我在北京的家里，母亲在家乡果园。

我按照北方的习俗，做立夏面，也沿袭老家的习俗有立夏蛋。现在的生活水平，已分不清节不节日的。但是每逢节日节气，我都会遵循南北两种习俗，并且告诉孩子们。这算是一种简单的传承，也是生活的简单仪式，平凡的日子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吃立夏蛋，我倒是没有像母亲那样念叨：去春寒，长力气，小牛不能比。但我的丫头们确实都不是柔弱的小女生，最突出的功夫—扳手腕，可位列男生队伍，她们都拥有牛牛的外号。

母亲在果园，照例是煮立夏蛋的，立夏粥已经几十年不煮了，离开农村后，没有土灶也再没煨过立夏粥。如今果园有土灶，父亲不在，母亲也不煮立夏粥了。

（茹园的桑椹）

果园的桑椹熟了。屋子左侧两棵桑树，绿叶间藏着密密麻麻黑漆漆的桑椹。不管是谁来了，母亲都招呼吃桑椹，任由着，随手一把，塞进嘴里，紫色的浆汁，留在手上留在指甲缝，也留在唇齿，酸酸甜甜。桑椹最好就是站在树下吃，春季雨水多，尘土不染，不用洗，摘了就送嘴里。立夏时分，阴初密，暑尚微，吃着时鲜，拉个家常，话桑麻。

桑椹是不好摘下山送人的，皮薄汁多，一路颠簸下去，成了一坨桑椹浆糊，没有形状没有口感。吃不完的摘下来做成桑椹酒，果园存了好几坛子，常让我遥想青梅煮酒。

自家的工人，八方的来客，母亲总是笑呵呵相迎，只要茹园有的，一并奉上。母亲的爽朗热情好客，以及勤劳健康，园里园外可算是闻名了。每每听到，内心升起一份骄傲，八十六岁的母亲有这样的状态，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呢？

（茹园时鲜桑椹）

晚上母亲来电话聊不完，茹园的杂草长得太快，她每天都去除草，铺到树底下；新种的小树发了新芽；又有不少树病了，发枯需要挖掉补种；草丛里野兔越来越多，咬断小树苗；也招来捕捉野兔的人，悄悄下夹子，夹住过小狗，夹住过小猫，解救出来脚受伤；有只不懂事的母鸡，躲树底下孵小鸡，雨水淋湿鸡蛋全坏了……直到10：40，我告诉她不能熬夜，要准备睡觉，依旧挂不了电话。母亲也有她的担心和无可奈何的惆怅，那就是她的心里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们。

我习惯于，这种絮叨琐碎的母女情感交流。你在说，我在听，没有重点，没有目的。

（立夏的茹橙）

此时的茹园，繁花渐尽蜜蜂稀，绿意铺满小径，青果弩突突生长，一天一个样，鹌鹑蛋大小。

春意阑珊处，立夏款款来。四季无声更替，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如同母亲额头上的皱纹。愿满园青绿盈满心房，浅夏的时光，如一汪清泉，淙淙流淌，沉淀温柔，抚平忧伤。

（茹园的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