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

李长安

　　“五一劳动节”的早晨，刘建宽如约开车接我和妻子回第二故乡泾阳县崇文乡。建宽今年62岁，他身材高大，体格魁梧，精明能干，为人忠厚，总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他是土生土长的泾阳县姚坊乡人。该乡与我曾经上山下乡插队的崇文乡比邻。

建宽是西安市一家大型建筑公司的董事长，他是我朋友的朋友，二十年前经朋友介绍与其相识。后来他生意繁忙，整天泡在建筑工地上，我在机关捉笔办文也不得清闲，逐渐失去了联系。去年初他在微信朋友圈看到我写得几篇有关知青生活文章，触发了他浓浓的思乡之情。于是三番五次邀请我一起回家乡看看。我说，回乡的路我认识，不好意思麻烦你。他却说，你当年插队的村庄已经荡然无存，肯定找不到回乡的路了。我是当地人，经常回家，给你当一次合格的向导。

　　从西安城区驱车出发过渭河，半个多小时我们就到了崇文乡的标志性建筑崇文塔下。下车一瞧，除过巍峨古朴的明代砖塔仍然矗立在旧址以外，四周的景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现代化的道路四通八达，苍翠欲滴的园林环绕着古塔。众多游客悠闲地在塔下散步，品赏着最美五月天的旖旎风光。

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由得回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此地的景象。那时候，崇文塔下是一所学校，叫崇文中学。高大的古塔孤零零的矗立在学校操场的旁边，四周杂草丛生，有一条学生们用脚踩出来的通向塔门的小路。我与一起插队的知青经常到学校操场打篮球🏀 ，尽管累得满身大汗，每次都要爬到塔顶向南方眺望。因为村里许多老年人说，当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的时候，站在古塔最高处，可以看见南方隐隐约约的西安城里大雁塔的雄姿。可能是以讹传讹，几十次登高望远，也没有看到生我养我的长安。故地重游，睹物思情，既充满惊喜，又感到些许惆怅。

　　“下一站去你们新民西村”，建宽的话语把我从沉思中拉回到现实。片刻功夫，汽车停了下来。“到了你的故乡了。”随着建宽的声音下了车，四处张望，只见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冒出一座座现代化厂房。宽阔的大道错落有致，四通八达。路边的绿化带郁郁葱葱，一派生机。与大城市的开发区环境一模一样。

建宽看着发呆的我介绍说，几年前，泾河新城管委会为了加快工业开发区建设，把崇文等三个乡的土地全部征收了，几十个村的村民由农民转为居民。每户一次性给予补助70万元人民币，大家兴高采烈地搬迁到几公里以外集中统一建设的高楼大厦🏢 里，过上了祖祖辈辈日思夜想的城里人生活。我恍然大悟，曾经陪伴我生活了三年的村庄消失了，父老乡亲们都离开了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

建宽提议到新建的社区寻访我熟悉的村民，再话当年的情谊。我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一个接通。找到崇文社区打探时 ，建宽一个居住在当地的朋友介绍说 。你要探望的瘸腿书记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王顺队长脑梗后半身不遂，关门闭户不接待任何人的看望。“堡垒户”刘忠兴早年就举家搬去了咸阳市。听此，感到非常惊诧，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才数年时间，竟然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一行三人告别了新建的居民小区，到附近的著名旅游景点“茯茶小镇”歇息。建宽找了一家装饰考究的茶馆，我们拾级而上，来到三楼，要了一盘干果，沏了一壶茯茶，吹拂着微风，细细品尝起来。五一节这天茯茶小镇游客众多，几条小吃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看着热闹非凡的景象，我们三人没有一点想去参与的激情。

坐了一会，我的思绪又回到那逝去的岁月，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村庄旧时的模样，那一栋栋整齐划一的农家院落，一条条通往各家各户的坚硬土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灌溉水渠，一排排高大挺拔的参天大树。春天阳光明媚的时候，一群媳妇们坐在一起，敞开上衣，袒露胸怀，迎着太阳晒暖暖，没有一丝丝羞涩之意。夏天到了，每家每户的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老少爷们都端个老碗，蹲在自家大门口眉开眼笑谝闲传。初秋季节，蛙鸣蝉噪，树上传来的知了声声与河渠畔上青蛙🐸咕咕鸣叫，汇成了一曲别具风格的交响乐。孩子们欢天喜地的跳上跳下，捉蝉捕蛙，不亦乐乎。隆冬时节，我喜欢一个人站在白雪皑皑的田野上，迎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放开嗓门，大声朗诵“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让十里八乡的人们都能听到我那激情澎湃的喊声。

　　回城工作后，每到十个年头，我都要回到村里，用自己的脚步慢慢悠悠地丈量一遍乡间小路。吞吐着各种树木散发出的独特清香。伏在田野里嗅闻那久违的泥土芬芳。推开门扉与瘸腿书记几个老相识，坐在天井下的小木桌旁品茗聊天。每次回乡都是兴致勃勃而去，愉愉快快而归。这次故地重游，一点都兴奋不起来，因为几十年来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建宽告别时，他热情地拉着我的手说，“如果下次回乡，告我一声，还要给你当向导。” 我说：“谢谢你的厚爱，如果要去，一定与你同行。”建宽开着他的黑色“路虎”走远了，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影，不禁浮想联翩，最后想起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著名诗句：“沾襟辞阙泪，回首别乡情”！

　　2023年5月4日第一稿，5月7日第二稿。

写于西安市未央区景园小区，共计 19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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