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家的老庄基,有我太多故乡情结,有我太多童年记忆,有我太多我和父亲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庄基始建于八十年代初,在春暖还寒交集里走过了半个世纪,自我记事起,老庄基挖地坑,打窑洞,扎山墙,排炕,排锅头子……一系列工程全是父亲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只是后来盖三间偏房和三间厦子的时候,找了两个匠人和几个小工帮忙。</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自进入2000年后,全家搬到马路边新地方,老庄基就荒废了。可是我每次回老家,都习惯性跟母亲要钥匙去瞻仰一下老庄基,触摸老庄基里满满的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外观上看,我家老庄基面朝西南,门前道路边上有一行曹杏树和场里杏树连接,进了大门,挨着大门右边的一间厦子是牛棚。南边是三间厦子,北边是三间偏房,两边对称。正面是三只窑洞,整体上和对面良村遥遥相对,是最典型的“四合院”庄基,随着我们搬走,后来又到城里工作,很少回家,再后来父亲离世,让我一步一步远离了老庄基。可这个生我长我的地方像刻在我骨子里一样,早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贯穿我人生全部,至今都无法剥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次进了大门,都有一种莫名的悲哀袭上心头。这是生我,长我的地方吗?这是我曾经的家吗?这里没有了父亲的身影,没有了昔日的辉煌,没有了往日的欢笑,……岁月侵蚀了往日的故事,巟凉充斥着我思念的心情,房里石膏顶棚破烂不堪,摇摇欲坠。木门木窗斑驳陆离,摇曳着岁月的痕迹,厦子房顶砖瓦掉落,处处塌陷,能看到天上的云朵。窑洞里,老鼠泛滥成灾,老鼠土臭恶难闻,墙壁泥皮掉落,诉说着窑洞沧桑。牛棚里喂牛的石槽搬走,支撑石槽的土墩子早已肢体分离地睡在地上,怀念与牛亲密无间的美好时光。从政平沟里扛回的一颗大石头曾被父亲当做宝贝放在当院磨菜刀,如今满身泥巴静静躺在院墙角落里,迷茫地与时间对峙,怀念着与父亲一起打磨人间烟火的光阴。它们多么希望那曾经的过往能够卷土重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唯有院里几棵椒树,茁壮成长,椒香扑鼻。树底茂盛柴草,露出一副人迹罕至的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阳光照在窑洞山墙上,父亲钉的木头钉子熠熠生辉,几十年了十几颗木头钉子仍然稳如磐石,这些木头钉子当年除了挂几串辣子外,剩余都挂父亲栽的烟叶。父亲一生酷爱抽烟,嗜烟如命,嘴里天天咬着卷烟,他用我写过的本子撕成长条,将烟屑卷成比普通纸烟略粗的卷烟,常常边干活,边吞云吐雾。他抽烟不讲质量,不求牌子。每天所抽的烟都是自栽的旱烟,在村里没有要求栽烤烟之前,他就在北疙瘩承包地里栽二行旱烟;队里要求毎家栽烤烟后,他就在烤烟地里打掐出最好的烟叶用草绳系起来挂在山墙上。挂的烟叶大都一年够一年用。春天播种,夏天锄草,施肥,秋天收获,年年如此。自打烟苗栽到地里那天起,他就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精心呵护他的烟叶,从不怠慢。除草,施肥,打掐,亲力亲为。夏天的时候,父亲看到绿油油烟叶清脆欲滴,或是清晨烟叶上点缀着晶莹的露珠,他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满心欢喜。秋天的时候,他和母亲一起摘烟叶,一起系烟,并把系好的烟叶小心翼翼挂在山墙上,在阳光照射下山墙上烟叶反射出耀眼光茫。他把大自然赋于他最美烟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把兴奋荡漾在古铜色脸上。冬天的时候,他把山墙上晒干的烟叶用手揉烂,揉细再用锣过滤,细细烟屑装在精致小烟匣子里,再装一部分在塑料袋子里帮紧挂在墙上备用,他还把加工好的烟屑送给村里要好的老汉和我舅舅。抽过他烟屑的老汉和我舅舅都说父亲栽的旱烟,味硬,没有苦味比街里卖的烟强,后来父亲还曾给过他们一些烟苗,他们也曾栽过几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老庄基院里,我记忆最深,最难忘的就是我的父亲。院子有半亩大,都是父亲用镢头,铁锨,水担,笼,开启愚公移山精神,硬是把一个凹凸硷畔挖出个地坑,打了窑洞,水担挑土填平整个院子。闲天村里人去广场晒太阳聊天是最为普遍的一种现象,但哪画面里从没有父亲的身影。尽管父亲心脏不好,可他一刻也没闲着,不管早晚,一有空就拿起镢斧,在院里破硬柴,随着镢斧一次次扬起,落下,干净利索。再大再顽固树根都能被他一点一点辟成碎片,直到能进锅炕里为至。有时候,他不用镢斧,而用锯子和斧头,将一根长椽锯成一尺长小节,然后将小节木头一头放在墩墩上,一头攥在左手心里,右手拿起斧头熟稔地朝中间辟成两半,再把两半木头朝中间豁开。他那专注的姿势与神情,清晰如昨,涂抹成我记忆里永恒的风景。就这样时间不长一个宠大硬柴摞就慢慢厽起来了,父亲勤劳,惜柴,一年四季家里永远都有烧不完的硬柴。直到现在的新地方妈妈柴房里仍有父亲时代的硬柴。望着老庄基阴沟里留有几棵硬柴残骸,我仿佛看到父亲弯腰摞柴身影。那身影像是来自于我记忆里老父亲割麦的样子,他正激情地俯视着柴摞。与此同时,我分明看到他还是那么须发雪染,慈眉善目,全神贯注地摞柴,时不时站起来用铁锨前后,左右,上下来回拍打长出部分,直到整齐为至。铁锨发出“啪啪”的声音,和着他抽烟时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在弹奏着一曲人间烟火的乐章。他那不紧不慢干活状态,铁人似的,人生字典里好象没有“累”字。然而,常常是烟抽着抽着突然一阵猛烈咳喇又会悄然而至,可一阵咳嗽过后,他仍然会接着他神仙般的吞云吐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次去瞻仰老庄基的时候,我都带着手机在窑里转转,房里看看,院里站站,走在哪里拍到哪里,总想捕捉到些什么,想起些什么,这个曾经在村里风光了几十年的庄基,如今走了一个世纪的风雨沧桑,门里门外布满了岁月的青苔,斑驳陆离像残烛的老人走进了重重暮年。虽然我们搬离老庄基二十多年了,可我还是每次回家必去。多想回到过去和父亲一起体验生活点点滴滴,可这一切只能出现在我自言自语的梦话里……我梦中的声声呼唤,父亲能听得见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当我走出老庄基大门;朦胧泪光里,正要锁门时,我仿佛看到父亲悠闲地玩弄着烟叶;思绪慌惚中我仿佛听到父亲边破柴边喊我的名字,我情不自禁地再向里张望,满目荒凉惊醒了我思念的乡愁,老庄基在我的视线里缥缈成一幅苍凉的风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完》</p> <p class="ql-block">老庄基门楼,红砖,土墙,烂小瓦。辉煌已去,门里却有我的乡愁,有我童年的足迹,有我写不完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父亲唯一一张老庄基房前合影照,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眼神钢毅,我把自己丢了,照片也不能丢。</p> <p class="ql-block">老庄基门口曹杏树,每年杏子熟了,我们都开着电动车满载而归,年年如此。栽杏树的是父亲,吃杏的却是我们。杏吃起来味道香甜,回味起来辛酸落泪。</p> <p class="ql-block">鸟瞰老庄基左边是厦子,右边是房子,门楼跟前是牛棚,正面是窑洞,院里有椒树,曾经辉煌的老庄基如今和时间对峙,与寂寞为伴,每次回家我都习惯性的去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