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挂帅·绘画笔记》

戴上心的眼镜

绘画： 杨泓 

笔记： 杨泓

摄影： 陈伊

2023年5月5日

序 缘起

2023年4月11日，从康州南下，带着画板和水彩颜料，想完成一幅画，参加美国水彩协会会员在线年展。

年展报名截止日是5月2日。还有二十几天。挺紧。

画什么？静物，风景，花鸟，人物，还是抽象？

我执拗地选择了京剧青衣。去年的仨青衣落选，今年可能还是“分母”。

京剧青衣人物很多。我选穆桂英是因为几年前在纽约看过一场京剧《穆桂英挂帅》，印象深刻。

穆桂英，是明代小说中的虚拟人物。小名金花，北宋人，自幼习武。先打败杨宗保，后嫁给了他。她显赫的功绩是在与西夏作战中挂帅破天门。

穆桂英与赛金花，花木兰，梁红玉是家喻户晓的四位巾帼英雄。

01 搁置

到了佛罗里达十天了，迟迟没有动笔。还有10天，真够紧的。

4月22日，周六。再不动笔，就会错过报名截止日。

我在草图上只画了几个圆圈儿，就画不下去了。

这半个月，我陷在一个自己挖的深坑里，出不来。魂儿，还系在老铁的那20方“丑印”上。

我们仨（老铁，JW，我）合力完成的美篇《岁月流语 金石有声》点击率在三日内达到一万二。

让我激动不已的，不是那点击率，而是仨犬如风，腾飞入云霄式的合作过程。

让我触动的是一个人的文化意识，用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竟然会有如此的感染力。我被老铁的文化意识打动了。就像第一次读《巴黎圣母院》，大约有一周多的时间，我说不出话。

我开始想为什么要画这幅画？

是为了报名参展？还是展现从老师Carol那里学到的水彩画技？

念想儿，不那么纯粹，也没有激情。

02 雏形

4月23日，周六，我集中精力用了四、五个小时将草图画完。

这幅画的细节太多。每一个细节都要有“留白”，且层层深入的过程。若有几百个细节，每个细节由浅入深几个层次地画，这幅画要有成千上万的水彩笔触。一切都要“预则立”，堪比一个信息工程了！

水彩，覆水难收。如果没有想好，很容易半途而废，毁了。

03 添，非蛇足

4月24，周一。将草稿拓在水彩纸上。

拓着、拓着，脑袋里出了幺蛾子。

原来是“印魂不散”。魂儿掉进“丑印”的“印沟儿”里了，若不在这幅画上加上一些方块字儿，好像总是魂不附体。

恰恰这个幺蛾子让我兴奋起来，觉得这幅画有意思了。不仅仅是为了参展，也不仅仅是为了老师的技法才画。我想自己过把方块字的瘾。

为了避免后加的方块字涉嫌“画蛇添足”，必须将它们融入现有的构图中，变成“锦上添花”：

- 穆桂英挂帅被镶嵌在右边最前面的旗子上

- 北宋金花在右下角以一方印图出现，与画面上大大小小的圆圈圈儿们有一个鲜明的对比。

- 右下角的白色，用黑印图压住。呵，签名也有了。

- 破天门、巾帼英雄放在左下角的背景里，像剧院里，舞台边上打的字幕。

为了让这些“加法”不成为“蛇足”，并安然地得以存在，自己罗列了一堆理由：

国画上有题词。

国画上有印。至少一个。

签名用印章图表现，黑色，出格，那是为了干掉右下角的白色。

“歪果仁”看不懂文字，无妨。我第一次在大英博物馆，看到埃及的石刻，注视很久。即使看不懂刻的是什么字，但能体会“刻”的那种只有人类才有的共同感受。

最早，我刻蜡版是1966年。那年13岁，小学毕业。WG开始，跟着中学生，大学生，抄大字报，写标语，刻印传单。16岁下乡到北大荒，出连队的所有黑板报。20岁调到团里刻了两个夏天的《麦收战报》，一本《知青诗集》小册子。七团宣传队演现代京剧《杜鹃山》，我学会画景片，并用小楷在胶片上写字幕。

1988年到了美国后，中文写的越来越少。几十年与英文打交道。

未料，老铁的20方“丑印”唤起我的方块字情结。

为什么不过把方块字的瘾呢？

大不了，还是“分母”。

管它呢。

04 留白与驱白

留白。水彩是加法，而且透明。高光与浅色都是“预则立”，即“留白”。这种留白，不是一次性的，是层层循序渐进的拿捏，才会有最终的形，光，色的结果。

驱白。这是跟随Carol学习水彩的第一个步骤。用她的话是“get rid of white”。中文直译是干掉所有的白色。

白色具有“欺骗性”。即使是高光，也不是白色。Carol用带有一个小圆孔的两个小黑方纸要我们对照需要的颜色和调出的颜色。因为水彩，覆水难收，每一层的色与值都要准确。不然会半途而废。

用每一个部分所需颜色的最浅色值驱白。

05 色阶

音阶是从低音到高音的阶梯。色阶是从白到灰，再到黑的阶梯。

用色，也要calculated（计算）。除了颜色对比，还要掂量色值的域，即跨度，以及每一层用色时的彼此参照值。

为了便于全图各个部位对色阶的辨识度，先画了中间的兰花，一锤定“色”。

06 推拉

此画推拉有两个难度。一个是红和黄色不仅色温非常热，而且在视觉中，它们很抢眼，会跳到前面来。另一个是这幅画有六个空间层，由于彼此都很接近，无法用透视法表现远近，只能用颜色进行推拉。

颜色推拉的关键，一是运用对比色，比如蓝白可以跳出红黄色，也可以衬托红黄色，我大胆运用蓝色做了背景，使这幅大红大黄的图沉静下来。

二是运用色值，即水与颜色的比率。往往深色值的运用在画中能起到一石N鸟的作用。比如，两个旗杆上深色，加强立体感，与全图的蓝色相互呼应层层衬托红黄色，与胸前的蓝色圆花相互支撑着整幅图的重量。如果将最深的压在红色上，整幅图的视觉感会两样。

我用深红色只是在前后的推拉中，没有用它来支撑全图的色感重量。因为这幅图里有太多的红。必须用不同的颜色来进行平衡。

另外，我想过用深棕色或黑色做背景。放弃的原因是为了简约。凡是多加一种颜色，就需要更多的协调。我最大的局限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慢慢地展开。

07 铺垫

大致的色调，色阶，推拉层次确定之后，各个部分的完成已经具有“一团和气”的共性。没有争奇斗艳，但保持相对的独立性。

后加的方块字随遇而安，融为一体。最后找到位置的“破天门”，“巾帼英雄”，最多的水彩用色达8层。

08 协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从思维方式上讲，我绘画的过程更接近计算机应用软件开发。也许是水彩“预则立”，覆水难收的特性使我30多年的技术经验得以继续发挥运用。这是福。

我的思维方式基本上是从终极目标的风险评估开始。利，是成功率高。弊，是悟性不到位，绘画的意境与神会的感觉会缺少。

我不是“死磕”，而是运用“事半功倍”的思维方式对一幅画进行肢解。各个部分完成之后，再统一协调。

09 薄发

这幅画“厚积”的种种造势，加上后添的方块字们都是为了“薄发”。

这“薄发”有三个部分：脸，手（第二张脸），头饰。

脸和手，也有推拉。手是在脸的前上方。这两个部位是这幅画成败的关键。记得一年前，我画仨青衣时，有一只手总画不好，结果用一块手绢代替了。后来朋友Alice给了我一本人体结构的小册子，让我练习。不然，又抓瞎了。

头饰的部分具有挑战。它分三部分。一部分是额头上的装饰与两面颊的绢花。它们决定脸的“活生生”与“死气横秋”。

第二部分是头冠。头冠的细节太多太多，写实会适得其反，而且我也没有时间了。

做“减法”，用薄薄的色，勾勒出形似。结果，“薄发”的感觉出来了！

第三部分是头冠上的那些圆球球儿。我没有用红色，而是用两种橘红色，表现出空间感。用了扁平，剪纸那样的效果。这几个球球儿无论在阳光下，阴影里，还是昏暗中都发出不同的视觉效果。真的是很神奇！

10 十日成

一个执拗的念想儿，从零开始。

一种回归的情结，从“添足”到“添花”。

一段“预则立”的旅程，充满了不期而遇的挑战。还过了一把方块字的瘾。

一个悟性的升华，在寻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走远了，离开久了，那些撵不走的，挥不去的，灭不了的念想，可能就是自己骨子里的、原本的、纯粹的文化本原，本元，本源。

结尾 随缘儿

2023年4月22日开始画水彩《穆桂英挂帅》

。5月1日，画完。

5月2日，报名参加2023年AWS（美国水彩协会）会员在线年展。结果待分晓。

小确幸👏



5月5日，在我七十生日这一天，幸运的是画友陈伊为“寿星”与《穆桂英挂帅》拍摄了一组照片。

管它是“分母”还是“分子”，经历过那么多，能够这样活着，挺好。

后续01 落选

这幅画落选了，没有被AWS会员在线画展接受。

往往不顺时，我沮丧，也会冷静地从各个方面（主题，构图，技艺，风格，等等）寻找差距。

AWS（American Watercolor Society, 美国水彩协会）是美国水彩界最权威性的艺术团体。很多水彩画家都梦想着自己成为这个组织的签名会员，即signature member。

入选AWS国际评审年展两次的画家才具有资格成为该协会的签名会员。

通常画家的名片上或简介里，名字的后面会加上AWS的字样。这个字样在水彩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标志，比艺术学位更有“噱头”。

AWS会员在线年展入选并不等于AWS国际评审年展入选。后者云集世界著名水彩画家，入选更难。

后续02 入选

在水彩画的修行中，从白丁到分母，从分母到分子，是一条漫长的路。

2023年8月23日是个好日子。我收到了NEWS（North East Watercolor Society，美国东北水彩协会）的通知，水彩《穆桂英挂帅》入选该协会第47届国际水彩评审年展。

美国水彩画家很多，各州都有自己的协会。全美有三个著名的水彩协会：AWS（美国水彩协会），NWS（全美水彩协会），TWS（透明水彩协会）。NEWS是区域性的水彩协会，该会会员涵盖新英格兰地区的几个州和临近州，抱括缅因，麻州，纽约，康州，宾州，等等十几个州。

《穆桂英挂帅》是我第四次在该会的国际评审年展入选，包括《青衣卢燕》，《杨贵妃》，《丝瓷韵》。该会规定，三次入选能获得签名会员资格。去年11月，该会颁发给我签名会员证书。

五月初完成的画，三个月后，能入选，对我是一个鼓励。

这次评审团（由五名资深水彩画家组成）分享了该协会国际展览评选流程。通常评审画展都有奖金，评审的透明度十分重要。

所有参赛作品都将展示给评审员，不予评论或讨论。评审员快速浏览所有参赛作品，以便看到全部评审作品。

然后，将一次显示一张图像。将评分表发给评审员。在显示每个作品图像时，要求评审员不进行讨论的情况下使用以下标准对作品进行从 5 到 0 的评分：

如果您认为参赛作品应该被接受并会获奖，请打5 分。

如果您认为参赛作品应该被接受并可能获奖，请打4分。

如果您认为参赛作品应该被接受，请打3分。

如果您认为该参赛作品可能被接受，请打2分。

如果您认为参赛作品不应该被接受，请打1分。但感谢艺术家的提交，并鼓励他们继续绘画并参加未来的展览。

每张评分表完成后，将由评分委员会收集并汇总。成绩单上没有名字。每页分数交付给评分员后，评分员将在单独的流程中对每个作品的分数进行总计。

评审要考虑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她的投票保持一致。有很多画作需要评判，所有画作都应该遵循相同的标准。还应该指出的是，本协会欢迎所有形式的水彩画，从现实主义到抽象主义和完全非客观的。一幅好画就是好画，无论风格或题材如何。

目前，获奖作品尚待著名水彩画家Lena Privitera, AWS的评审。评审结果将在10月8日的开幕式上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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