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土坯炕

天雨

<p class="ql-block">土炕在我的老家再普遍不过了,家家户户都离不开它。我出生在农村,小时候自然一直睡土炕。后来到县城上高中,睡得也是大土炕,一个大炕上人挨人能挤十几个人。直到高考到市里上学才睡上上下铺的木床。就是现在,家乡的有些老年人还在睡土炕。</p> <p class="ql-block">“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农民憧憬的理想生活,也折射出炕头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在农村新房盖好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在新房里盘一个土炕。炕头在一定程度上是家的符号,有了炕头才算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p> <p class="ql-block">家乡的土炕多依窗而建,隔墙与厨间灶火相连,称为过火炕,冬天取暖做饭两不误。没有与灶火相连的炕头,炕沿下方常盘一炉火与炕洞相连,用于冬季取暖。</p> <p class="ql-block">我们那儿将建造土炕叫“盘炕”,需要的材料主要是土坯和水坯。打土坯相对简单一点,用具主要有一块两尺见方平整光滑的青石、石杵和土坯模子。小时候,跟随父亲打过土坯。模子是一个硬木做的长方形木框,长有40公分,宽有20多公分,厚度跟红砖差不多,模子后面有一个木栓机关,能让模子两边打开。打坯时,将模子放在青石板上,往里撒一点草木灰,把湿土装成冒尖,用石杵使劲夯实,用脚抹去木框楞上的浮土,脚后跟轻轻往后一磕,坯子栓便打开,然后搬坯摞垛一气呵成。过去在村外经常看到摞得整整齐齐一人多高的坯垛,用来建房垒墙。听老人讲,脱坯所用的土要质地松软粘性适中。胶性太大坯干了会裂口子,粘性太差打出来的坯缺角少棱不结实。</p> <p class="ql-block">铺炕面的水坯制作要复杂一些。村里都有现成的模子,大概二尺见方的样子,要比土坯薄一点。做水坯要选粘性好的土,掺上碾压好的麦秸和成柔韧性好的草泥。制作时先在模子里撒一层麦糠,避免与地面的粘连。草泥倒进模具后用脚反复踩踏或用砖头拍打瓷实,再用抹子把表面抹平取下模具,接着做下一个。过几天等水坯半干后扶起来晾晒,晾干后即可使用。</p> <p class="ql-block">盘炕是一个技术活儿,一般请村里的“能人”来完成。我曾有一次拆旧炕盘新炕的经历。经过烟熏火燎黑黝黝的旧坯,说是上等的农家肥,砸碎拉到地里做了肥料。</p><p class="ql-block">盘炕首先要用干土平整炕基,然后用土坯按照一定规则排列设置烟道,保证烟气在炕间各处顺利循环,通过墙角的烟囱排到房外。这道工序是盘炕的关键技术。烟道<span style="font-size: 18px;">盘得好,过烟顺畅,锅灶里的火旺,炕热得快并且均匀。盘不好,烟囱拔力弱,炕面不热,炕洞的烟出不去,锅灶不好烧火,还会倒烟呛人。盘好烟道后,用水坯来铺炕面。</span>炕面要确保平整稳定,然后抹上一层较稠的麦秸泥。过几天再用石灰泥挂面,对炕沿和炕四周简单修饰,一座新炕就大功告成。</p> <p class="ql-block">农村土炕看起来土渣笨拙,却大拙生巧,除了睡觉,还是小孩玩耍大人劳作的场地。有个头疼脑热,喝上一碗姜糖水,往大热炕上一躺,蒙上被子出身大汗,感冒发热就好多了。长年睡硬板炕,腰直身平,还不易犯腰腿病和颈椎病。</p><p class="ql-block">家里的过火炕,锅灶台与土炕火道相通,做饭暖炕一举两得,与现在的地暖异曲同工,只不过前者烧的是炕面,现在暖的是地面罢了。那时的冬天好像比现在寒冷,小孩子都是光着身子穿棉衣和棉裤,冷风通过袖子和裤筒往里面钻,手脚冻的生痛。每次放学,我就迫不及待地往被窝里钻,把冻得通红的脚丫伸进热被窝里暖一暖。农村的房子密封性极差,两扇木板门四处漏风,窗棂上仅糊着一层白纸。即使在屋里生着火炉,温度还是上不去,有时放在屋子里的水都会结冰。<span style="font-size: 18px;">因此火炕就成了我的最爱。遇到下雪天,能钻在被窝里一天不下炕,看小人书,学画画写字,听母亲讲老掉牙的故事,感觉火炕就是最幸福的港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冬天我晚上怕钻凉被窝,早晨怕穿凉衣裳。爹娘就用输液瓶装上热水,把被窝暖热后再让我钻进去睡觉。早起把棉袄和棉裤在火上烤烤,趁着热乎劲哄着赶紧穿上,此情此景恍如昨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那年代家里孩子多,</span>睡觉前姊妹几个常常在炕上打闹一番,有时太过了,母亲就会训斥:“安生会儿,再蹦,就把炕崩塌啦”。我的拿手好戏是在炕上打跟头,头朝下往墙上“贴饼子”,其他姐妹也有自己拿手绝活。闹够了,玩累了,就势一躺,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p><p class="ql-block">农村娃生在炕上,长在炕上,“三翻六坐八爬爬”,孩子几乎没有离过炕沿。孩子稍大能爬了,大人就开始揪心了。一不留神孩子就可能掉在地上,头上碰个大疙瘩,哭得撕心裂肺。为了避免孩子挨碰,常常在墙上或檩条上钉一个大钉子,用一根绳子把孩子拦腰拴住,来限制孩子活动范围。有时当娘的内急,随手扯下布条腰带,把孩子拴在炕边的窗棂上以解燃眉之急。“农家娃,不碰几个疙瘩长不大”。</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家里没有电视,后来才有了电灯。父母白天正常上工,到了晚上母亲在炕上做针线活、纺棉花,好像有忙不完的活儿。父亲的手也不闲着,在炕上剥花生、剥玉米棒子,给我们讲《呼延庆打擂》《杨家将》的故事。有时应我们的要求在油灯下做手影,随着他两手灵巧的摆动,在墙壁上出现一个个惟妙惟肖的小狗、小兔、小鸡的图案,招来我们一阵热烈的欢呼。</p><p class="ql-block">来了客人,在老家没有请人上炕的习惯,炕沿边是最好的座位。有时在光滑的炕沿上坐满抽旱烟的乡邻,满屋烟雾缭绕,喧嚣中充满温情。</p><p class="ql-block">过去村里的卫生条件差,夏秋季节土炕上会有跳蚤和蚊蝇滋生,令人不堪其扰。睡觉前常用装有“六六粉”的小布袋,在炕上四周堆一遍,或用手持的小喷雾器往屋里喷些“敌敌畏”。这两种东西都是农药,刺鼻难闻,在当时条件下也是万不得已但有效果的办法。</p> <p class="ql-block">如今的生活条件普遍好了,村里大部分的土炕已拆除,换成时尚舒服的大木床或席梦思床。作为六零后的我,生在土炕,睡在土炕,长在土炕上,对土炕有很深的感情。它不仅带给我肢体上的冬暖夏凉,感受更多的是父母的关爱、姊妹亲情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每每想起老家的土炕都会让我思绪万千,陷入无尽的怀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