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狗记事

时空拾遗

遛狗记事 （一） 屋里厢养了只小狗，取了个又甜又糯的名字叫“宝宝”。 宝宝刚来我屋里个辰光，女主人对其自称妈妈，如此按资论辈，爸爸非我莫属，剩下的那个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姐姐。那时候，现在这个人见人爱的小布丁还没有降临到我家。 宝宝来了以后，我每天要带它来东小区里头溜达。一天两次，不管天气晴雨冷暖，无论心情喜怒哀乐，即使遇到身体状况不佳，哪怕事情多得来一点儿没有空，都要为遛狗让路，雷打不动。 每一次遛狗，时间都要在半个小时至一个小时之间。先是牵它坐电梯从楼高头落来，然后领到外头草地高头。第一件事就是让它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上，一记头（杭州方言：一下子）把憋了一夜（或一个白天）的尿全部排尽。 宝宝每次下楼撒完尿后，总会先抖落抖落身子，然后才开始在草地上漫无边际地东嗅西闻。它时而张望，时而踱步，时而小跑，时而寻觅。如果你拿个皮球抛出去很远，如果狗绳没有拴紧，宝宝就会像离弦之箭扑向皮球。围着皮球蹦着，跳着，吠着，绕着圈子追逐，这是它最快乐的辰光。 宝宝很有灵性，用杭州话语说起来就是蛮聪明的。家里哪个对它好，哪个对它不好，它的心里头用北京话语说起来就是“门儿清”。如果你话语对它说得宠爱温柔，它就会摇着尾巴在你身边打转晃悠，倘若你对它吹胡子瞪眼且语气很严厉很凶，它就会在对着你“汪汪”吠叫，同时在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吼声，来表示着对你的不满甚至是愤怒。 宝宝来东家里，与大家相处得很融洽。 女主人生病了，它会长时间在床边蹲守。家里水烧开了，如果主人在里屋没有听见茶壶水开的汽笛声，它会跑进来，对着主人一阵叫，以此来提醒主人。遇到微波炉加热食品忘记取出，宝宝也会来提醒你。 到了双休日，主人会比平时睡得晚一点。如果到了平时的起床时间主人还在睡觉，宝宝就会钻到窗帘下面，不停地去推弄窗帘，竭力让窗外的亮光穿过窗帘照进房间，以此来唤醒主人，告诉主人该起床了。 当然，宝宝也有恶作剧的辰光。每当主人外出回家跨进家门找拖鞋的时候，它会迅速叼走主人那双拖鞋中的一只，给主人来一个哭笑不得的难堪。最让我惊讶的是，在无数次的叼鞋中，它是看人识叼，谁第一个进门就叼谁的鞋，一叼一个准，从来没有错过。 遛狗记事 （二） 宝宝同人一样，也会记仇。它刚来我家里的时候，女主人外甥来我家，在逗它玩的时候，说了句“嫑叫得嘞，你再叫，我把你从20楼掼（扔）落去”。这句话，它一直耿耿于怀。 时至今日，宝宝只要听到有人说十多年前的这句“20楼掼落去”，它就会显得非常愤怒，围着说这话的人狂吠。 宝宝成为我的家人，牵线人就是女主人的外甥，是这个因为一句“20楼掼落去”而被宝宝一直记恨在心的帅哥。 我记得宝宝是来自帅哥外甥他家隔壁的一位婆婆那里。那一年，婆婆家的一只母狗生了一窝小狗，狗多了，总要有人来领养。 婆婆找领养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领养人对狗狗要好。我还记得帅哥外甥把狗交给我们的时候，还带给我们婆婆特别交代的一句话，“你们要待它好的奥”。 当然，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按照婆婆的要求，没有亏待过宝宝。 领着宝宝在小区溜达，经常会有邻居来问，这小狗是啥品种。说实话，我是真当不晓得宝宝是属于啥品种。直到前段辰光去宠物医院看病时问医生，才在宝宝病历本品种栏上填列“串串”中，明白了宝宝的品种属于“杂交”。 我晓得，对于宠物小狗的种操身份来说，纯种相当于人的贵族，而杂交则相当于平民。但从生（动）物遗传的角度去考量，杂交的品种相对于纯种来说，生命力应该更强。就像人类基因中染色体排序的道理一样，血缘越远，染色体重叠的几率就越小，得遗传疾病的几率就越小，其免疫功能也会越强。 每一次遛狗，当小狗拱起屁股，在地上前后左右来回反复走动显示骚动不安的时候，我晓得，它要查污（杭州方言：拉屎）了。 节个辰光，我会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报纸，等它两条后腿趴开，屁股往后倾的时候，把报纸垫在小狗屁股下方的草地上，约莫半分钟，小狗查污（拉屎）完毕，报纸上落下了几段狗污（屎）。 此时，小狗会原地站立抖抖身子，又去重复刚才的踱步、小跑、寻觅、张望。而我会熟练地卷起落有狗污（屎）的报纸，然后牵着小狗去小区的垃圾投放点丢弃。 遛狗记事 （三） 我发现，这只养了十多年的狗，每天两次大便，雷打不动。 在我的影响里，在宝宝十几年四千多次的大便中，除了数得出的一两次因为吃坏东西而拉稀，还从来没有发生便秘的情况。 所以我有时候也会呆咕咕（杭州方言：发呆、愣神的意思）地想，我如果是搞医疗制药的，我会去研究狗不便秘的原因，把狗身上决定不便秘的东西提炼出来，申请个专利，然后找一家药厂（保健品企业）合作开发生产，最后是药品就应用到临床，是保健品就走向市场。 我想如果真的会有那么一天，那便秘的人群就再也不会出现大便时涨红了脸“哼哼哈哈”的声嘶力竭，我也会当上老板赚他个盆满钵满。 不过，这是稍纵即逝的胡思乱想。 我这个人平时素质蛮差的，除了不修边幅（比如袜儿穿了裤脚外头，衣裳领儿一只戳戳出，校门忘记关了等），还有就是随地吐痰。每次和家人外出，路高头不受到他们对我随地吐痰指责的日子蛮少的。尽管现在在大家的提醒和敲打下此歪风基本得到遏制，但今后在路高头会不会再发生“张口就来”的情况，我不敢打包票。 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因为我在文明遛狗（牵绳和清理粪便）这点上，做得很到位的，可以称得上是值得学习和推崇的榜样和标杆。 因为每次开始遛狗，我都会认认真真栓紧狗绳，为避免有怕狗邻居在电梯内遇见狗狗时会惊恐，我每次进电梯后就会把狗抱主动抱起，小狗便便后，我会用随身带报纸清除干净。我们单元24楼有位姓房的东北老人，每次看见我牵着小狗，都会向我竖起拇指说：“我看小区里拿着报纸清理狗便的也就是你老傅一个了”。 他的说法，可能有点夸张，但小区内遛狗不栓狗绳，不清理粪便的情况的确并不鲜见。 我们给宝宝一天喂两顿食，喂的都是在狗粮中加拌一点肉类（鸡肉，猪肉）的混合食粮。此外，每顿餐后还要加一根钙力健（时间长了，我们习惯叫棒棒）。十多年了，尽管狗粮类型从幼犬的到成年犬再变到了现在的老年犬，但这个先喂狗粮，吃完后加“棒棒”的做法一直沿袭至今。 遛狗记事 （四） 其实，我对宠物是没啥感觉的，但家里的她们三人喜欢。从旁观者的角度，我会感受得到，她们在与狗的互动中寻找到了很多的欢乐。 她们与小狗共处一室，逗狗玩。狗小的时候，拿着好吃的让它直立，站起来转圈，让它握握手，只要你每做一次给它一点甜头尝尝，小狗就会不断地取乐于她们，让她们开怀大笑。还有就是外出回家开门的时候，小狗会蹦出来围着你蹦跳，像久别重逢的亲友那样亲密，让她们其乐无穷。很多时候，当几个人一起回家打开大门，小狗蹭地窜出来蹦跳迎接她们的时候，她们之间的某一个，会因为被第一个舔跳而洋洋得意，而那个被最后舔跳的人会觉得很失落。 宝宝在打雷或遇到其他害怕情况的时候，它会夹着尾巴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用求助的眼神望着你。每一次它害怕夹着尾巴，我就会想起《社会主义好》那首歌中的那句“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歌词，真心钦佩词作者的洞察力和那么传神的比喻，再让我感到了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是艺术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这个真理。 家里人喜欢狗，但都不愿意遛狗，因为遛狗是个苦差使。我上班的时候，我和女主人有约定俗成的分工，白天她负责，夜到（晚上）我承担。后来我退休了，这每天最艰苦烦杂的遛狗任务大多是交给我来完成。 宝宝这种狗种操，最大的毛病就是会叫。它不管在啥个辰光（什么时候），也不管在啥个（什么）场合，只要看见陌生人，都会冲着他们叫个不停。这种逢生人便叫的习惯，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不便。其中最烦人的就是当家里要来客人的时候，为了避免惊扰客人，我们要在客人到家前，把它在里屋关起来。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得安宁。因为它在里屋还是要自始至终地叫个不停，这样还是会让客人感觉到不适应，同时也让我们感觉到很尴尬。 我发现，狗也和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会欺软怕硬，能察言观色，还会谄媚奉承。 我们小区里有好些野猫，白天躲在暗处，到了晚上就出来觅食。 每天晚上，我带着宝宝在小区昏暗的路灯下溜达的时候，只要看见野猫，宝宝就会吼叫着扑上去，摆出一股欲置对方于死地架势，每一次遇到宝宝的虎视眈眈，绝大部分的野猫见状都会四散奔逃。 但有的时候，宝宝也会遇到用杭州人的说法是个性比较“汪”，就是不吃宝宝这一套的野猫，面对“汪”的野猫，宝宝也不敢轻举妄动。 遛狗记事 （五） 记得有一次，有只猫在遇到宝宝时，不但不跑，而且还虎视眈眈与宝宝对峙。我看见，当宝宝试探着往前欲作出攻击动作的时候，野猫不但不胆怯，反而前进一步，一边瞪大眼睛，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股背水一战的架势。 宝宝与之也对峙一会儿后，看野猫还是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也只得转身悻悻离去。 结束了在楼下的小区草地上溜达，只完成了遛狗任务的一半。回到家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继续进行。 先要把狗抱到浴池里，洗脚，洗脸，洗屁股。先擦肥皂，再搓摸，再清水冲，再擦干。等高头（上面）这些做完了，再就是把小狗用的擦洗毛巾洗干净，最后晾出去。到这个时候，这一次的遛狗才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宝宝到我家已经13年了，现在已经进入了老年阶段。身上也带了很多病。像糖尿病，白内障，皮肤病等。 自从狗狗开始有病，我们就带它去宠物医院治疗。狗狗的治疗费冒贵类，看一次几百上千是家常便饭。时间一长，感觉负担有点儿重。 后来我们想出了个绝招，就是用人用的药品给它治疗，结果发现疗效也是很好的。比如皮肤病，就到药店用医保卡买点类似三九皮炎灵这样的药膏涂涂，过几天就好了。比如糖尿病，我们用人吃的降糖药用四分之一的剂量喂服，血糖控制得很平稳。比如前段时间眼睛发炎，就去社区医院配了支左诺氟沙星眼药水滴滴，几天后又康复了。现在就是白内障没办法，想给它做个剥离手术，宠物医院问了问，最低报价治疗费一万多，最离奇的一家说要三到五万。我一听，吓死，头马上缩进了。 狗是人类的朋友，宝宝是我家里人的朋友。我觉得，不管是人与人，还是人与动物，能在短暂的生命过程中相遇，就是一种缘分。宝宝年纪大了，也许哪一天我们回家打开家门，已经没有了宝宝的迎接，我相信到了那个时候，家里的其他人都会哭。至于我会不会也跟着她们落泪，我现在也不晓得。 后记宝宝走了。时间定格在2022年5月16日的11：00。 2008年的春天，宝宝来到我家，从幼年时的萌萌可爱，到成年后的迅步扑跃，直到老年时病魔缠身的步履蹒跚，宝宝和我们共同生活了5000多个日日夜夜。已经成为了家庭中的一员，和家里人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情感。 晚年的宝宝，多病缠身，大部分毛发脱了，衰不忍赌。严重白内障夺去了视力，走路经常撞到墙柱上，在糖尿病折磨下，每天要喝大量的水，身体已经骨瘦如柴。每当我们看到这副可怜的样子，我们在想，它一定很难受，一定很痛苦，但它不会说，无法把它的难受和痛苦告诉我们。 宝宝走了，虽然我们有心理准备，但当我们最后目视它的时候，泪水还是禁不住夺眶而下。 宝宝走了，去了天堂。宝宝一路走好。如果有来世，如果下辈子我们还养宠物，我们还养你宝宝。[流泪][流泪][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