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婚礼开始了，主持人由酒店的一个女服务员担任。</p><p class="ql-block"> 不专业的主持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算是婚礼开始，然后就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p><p class="ql-block"> “新人喝交杯酒——”赵语溪和老陈举着酒杯的手臂，互相缠绕在一起，在席下亲友的哄闹声里，各自慢慢把酒杯凑到自己嘴边。</p><p class="ql-block"> 黎矿阳此时恰好走进来，看着台上手臂缠绕的两个人，觉得分外刺眼。他别开了头，在大厅里慢慢踱步，想找一个有空位的桌子先坐下来。</p><p class="ql-block"> “你是语溪的青梅，来我们这桌坐。”一个年轻的女孩跑到黎矿阳面前，热情地邀请他。</p><p class="ql-block"> 黎矿阳一看，也只有那个年轻女孩坐的那一桌空了好几个座位。那一桌挨着大厅的入口处，离舞台比较远。他不疾不徐地走向那一桌。</p><p class="ql-block"> “你叫黎矿阳是吧？赵语溪的初中同学，兼——好朋友。”年轻女孩和黎矿阳坐对面对，暧昧地笑着，“语溪已经结婚了，你难道不想再另外找个？</p><p class="ql-block"> “你是？”黎矿阳官方地笑着。</p><p class="ql-block">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语溪的闺蜜叶黎。”叶黎笑得妩媚，两只大眼春波荡漾，“我目前也是单身。”</p><p class="ql-block"> 黎矿阳不接话，低头倒了一杯茶，慢慢喝。</p><p class="ql-block"> 叶黎问个不停，黎矿阳面无表情，偶尔答一句。 同桌的都是陌生人，大家都静默地听叶黎说话。</p><p class="ql-block"> 很快第一道菜上席。“来，大家开吃。”一个年长一点的女士拿起筷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p><p class="ql-block"> “好。”其他几人附和着伸出了筷子。吃席时，在美食面前，人的态度出奇一致。</p><p class="ql-block"> “我们也吃。”叶黎举起筷子隔空邀请黎矿阳。</p><p class="ql-block"> “好。”</p><p class="ql-block"> 菜上了五道后，按照当地习俗，该新郎新娘轮桌敬酒。</p><p class="ql-block"> 敬到黎矿阳这一桌时，叶黎当着新郎的面，笑嘻嘻地问赵语溪:“你得说说你和黎矿阳的故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瞪了一眼故作无邪天真的叶黎，淡淡地说:“我和黎矿阳是初中同学。怎么，你对我这个帅气的老同学有好感？回头我给你们牵线。”</p><p class="ql-block"> “那先谢谢语溪了。”叶黎要的就是这句话。</p><p class="ql-block"> 老陈看着他们的互动，摸不着头脑。</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和老陈敬了两杯酒，准备离开。</p><p class="ql-block"> “等等，溪溪，你今天不得单独敬我两杯？”黎矿阳拦住赵语溪。</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愣住。 </p><p class="ql-block"> “对对，语溪，你今天得好好单独敬你的老同学两杯。他今天可是救了你一命，没有他，我们今天的婚就结不成。”老陈以为黎矿阳索要救命之回报，忙不迭地点着头，“我们一起敬，一起敬。”</p><p class="ql-block"> 黎矿阳举着酒杯的手停在空中，盯着一身白婚纱的赵语溪，他看都没看老陈一眼。</p><p class="ql-block"> “好，倒酒。”赵语溪吩咐后面托酒盘的“酒童”。“酒童”往赵语溪被子里倒满了“酒”，那是白开水。</p><p class="ql-block"> 酒盘里放了两个酒壶，一壶是白开水，一壶是白酒。白酒老陈喝，白开水是赵语溪的专利。</p><p class="ql-block"> 黎矿阳知道赵语溪滴酒不沾，他先举杯示意，然后一口把酒倒进了口里。赵语溪也一饮而尽。</p><p class="ql-block"> “一定要幸福。”两杯酒下了肚，黎矿阳红着眼睛嘱咐赵语溪。</p><p class="ql-block"> “嗯。”赵语溪点点头，面部表情没有起伏。</p><p class="ql-block"> “你要好好待我们溪溪，如果让她受了委屈，我们做为娘家人，是不会放过你的。”黎矿阳又看着老陈，粗声粗气地说，“如果你对溪溪不好，我们有一大把后备人选等着接手。”</p><p class="ql-block"> “一定，一定。”老陈点着头。</p><p class="ql-block"> 新娘和新郎好不容易从黎矿阳那一桌离开时，其他桌的客人，有些等不及他们来敬酒，已经离席了。</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是经人介绍认识老陈的，两个人认识了半年，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半个月，是闪婚。</p><p class="ql-block"> 婚后两个人的缺点都露出来了。赵语溪性格要强，老陈也是钢做的骨肉，不但不让着她，嘴毒，出口对赵语溪不是讽刺就是挖苦，而且还很会挑打击心脏的话来挖苦讽刺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赵语溪婚后两个多月，已经入冬。</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下午从学校回来，进了老陈的店子。</p><p class="ql-block"> “今天生意怎么样？”赵语溪看着坐在收银台前的老陈，随意问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问东问西，一天管这管那，天下地下想全部管完，太平洋的警察，像你那个老娘，骨子里的遗传基因洗都洗不掉。”老陈抬起头，神经质地爆发，一大串挖苦讽刺的话冒出来，好似赵语溪挖了他十八代祖坟。</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好端端问了那么一句，没想到招来老陈无尽的恶毒挖苦讽刺。听到说像冷尘珠那句话时，赵语溪全身的血突然全部涌上了头部，她气得全身发颤。</p><p class="ql-block"> 冷尘珠是寄生在她脑袋里的毒瘤，谁若说她像冷尘珠，就是与她不共戴天。</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气得抓起衣架上的几件衣服，和衣架一起向老陈砸去:“你该下地狱，该死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老陈的脸被砸了个正着。他暴跳起来，从收银台出来，握着拳头冲向赵语溪。赵语溪闪过老陈的拳头，低头跑进后面的厨房，从里面持了一把大菜刀出来，劈头就要招呼老陈。</p><p class="ql-block"> 老陈快速地夺了赵语溪的菜刀，把她的双手扭在背后，把菜刀往里间丢了。</p><p class="ql-block"> “是你先拿刀的，我可没动手。”老陈扭着赵语溪的双手，语气软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拿你妈的刀，你那张嘴就是粪坑。”赵语溪气咻咻地骂。</p><p class="ql-block"> “你离开我的店子。”老陈的气焰又上来了。</p><p class="ql-block"> “走就走。”赵语溪拎着包离开了老陈的店子。</p><p class="ql-block"> “去哪里呢？”此时已是黄昏，满街灯火，没有一处是赵语溪的归处。</p><p class="ql-block"> “爸，我回来了。”赵语溪踌躇了半晌，还是步行了几十分钟，回到了冷尘珠家。</p><p class="ql-block"> “吃饭没？”赵乘风看见赵语溪回来，很高兴，“我们还没吃，等下一起吃。”</p><p class="ql-block"> “吃了。”赵语溪才干完架，没有胃口。</p><p class="ql-block"> “你回来了？”冷尘珠端着菜出来，看见赵语溪，淡淡地，“老陈呢？这么晚，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和他干了一架。”赵语溪四处看了看，发现赵语林没在家。“语林呢？没回来？”</p><p class="ql-block"> “你管他干什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冷尘珠坐在餐桌边，端起碗筷正要吃饭，听见赵语溪此问，“啪”的一声把碗往桌上一砸，怒气说来就来，为老陈打抱不平，“我想都不用想，就是你的错。你平常总欺负老陈的吧？”</p><p class="ql-block"> “你是他亲娘，我是你儿媳，外人。对，我不欺负你儿子谁欺负他？”赵语溪一下也来了气。她只是在客厅站了站，拎着包又往外走。</p><p class="ql-block"> 外面黑得不见一丝亮光，赵乘风坐在大门口，看见赵语溪要出去，忙伸出一只脚挡在门槛上。</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心里一暖，正要和赵乘风说几句话。</p><p class="ql-block"> “老东西，你挡着她干什么？让她走。她不是厉害得很吗？我在她眼里算什么？她有本事就从我家出去。”冷尘珠在后面骂，“她已经嫁出去了，经常回娘家做什么？再说在她眼里当我是个娘了吗？我收留她做什么？”</p><p class="ql-block"> 赵乘风的脚没有缩回去，赵语溪没吭一声，跨过他的脚，走进了墨黑的夜色里。</p><p class="ql-block"> 赵乘风的房子离马路有一百多米的距离，这一百多米全部是坑坑洼洼的路，没有一盏路灯。赵语溪凭记忆深深浅浅地踩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到了马路上，看见昏暗的灯光，赵语溪仿佛是没带任何装备潜了一百多米水出来，此时大口吸着灯光下的氧气。</p><p class="ql-block"> 已是初冬，路上稀稀疏疏几个行人。一阵吹过，树上留存的一些叶子气血不足似地发出嘘嘘声，让路面平添了几分寒气。</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茫然地往前走着，她不知自己来自哪里，又该去哪里找个落脚点。</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拦了一辆的士，坐了几十分钟车到了老陈和她举行婚礼那天只待过一天的新房。那是一间简陋的宿舍，因为老陈一直在杏湖县做生意，这间房子很少回来住，一直保留着婚礼那天的布置。</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看见房间里到处贴着的囍字，和像彩色蛛网一样牵挂在房顶的纸彩带，觉得这个房间是个浓妆艳抹的城堡，令人作呕。城堡外的人想进来，城堡里的人想出去。</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待在城堡里特别憋气，又走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来到一部电话机前，赵语溪拿起话筒，自然流利地按出了一串电话号码。</p><p class="ql-block"> “怎么了溪溪？”电话接通，那头传来黎矿阳温和磁性的男中音。</p><p class="ql-block"> “和老陈吵架了，没地方去，到了××县。”赵语溪听见黎矿阳的声音，那如经幡一样飘荡的心，突然安在了胸腔里。</p><p class="ql-block"> “你吃饭没有？具体在哪里？不要动，等着我，我马上过去。”黎矿阳问清楚了赵语溪的地址，马上挂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几十分钟后，黎矿阳的面包车停在了赵语溪旁边。他从驾驶室下来，看见赵语溪背着包坐在地上，低头双手抱着膝盖，像摆在地摊上等带顾客领回去的物品。</p><p class="ql-block"> “溪溪，”黎矿阳心疼，快步走到赵语溪身边，伸手去拉赵语溪的胳膊，“起来，我带你去吃饭。”</p><p class="ql-block"> “哦”，赵语溪茫然抬起头，被黎矿阳拉了起来，上了他的车。</p><p class="ql-block"> “吃点什么？”到了餐厅，一个美女快步上来询问他们。</p><p class="ql-block"> “家煮鱼来一份。”黎矿阳点了一个家煮鱼，再随意点了两个菜，鱼是赵语溪的最爱。</p><p class="ql-block"> “多吃点，”菜上来后，黎矿阳不停地给赵语溪夹菜。</p><p class="ql-block"> “这么晚了没胃口，随便吃点就行了，你自己吃吧，不要管我。”赵语溪用手护着自己的碗，不让黎矿阳夹的菜再落到自己碗里。</p><p class="ql-block"> “傻瓜，还记不记得你初中时经常饿肚子的事了？不吃好饭菜，没有营养，大脑细胞会饿死给你看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架。”黎矿阳说笑。</p><p class="ql-block"> 胃口不是几句玩笑就能调理好的，赵语溪随便吃了一点就不吃了。</p><p class="ql-block"> 湘江从××县穿过。</p><p class="ql-block"> 饭后，黎矿阳把车开到了湘江边，找了个车位停下来，和赵语溪在江边压马路。</p><p class="ql-block"> “你们怎么回事？”黎矿阳边踱步，边问赵语溪。</p><p class="ql-block"> 赵语溪东拉西扯了老陈和她之间的一些硬伤，黎矿阳听了良久不吭声。</p><p class="ql-block"> “你看当初若是我俩在一起，现在该多么幸福。黎矿阳叹息，他停下来注视着赵语溪，“趁着你们现在还没有孩子，要不你离了，我们在一起吧？”</p><p class="ql-block"> “不可能。”赵语溪拒绝得干脆利落，“当初冷尘珠阻止我们在一起时，你先找了女朋友，我并没有找男朋友。你那时就不等我，我不是吃回头草的马。即使我和老陈离婚，也不会再找你，我不接受背叛。”</p><p class="ql-block"> “……”气氛一下冷凝，犹如冬日结的冰，一下化不开。</p><p class="ql-block">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江风阵阵，冷透了人的每个细胞。</p><p class="ql-block"> 黎矿阳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行尸走肉，自己此时就是。</p><p class="ql-block"> “上车吧，回杏湖吗？”</p><p class="ql-block"> “不回，明天周末，我在这边玩一天再回去。”</p><p class="ql-block"> 黎矿阳把赵语溪送到了她和老陈的“新房”，独自开了三四十分钟车，回了杏湖。</p><p class="ql-block"> 黎矿阳回到修理厂洗漱完毕，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躺在床上，反反复复想起赵语溪那句话:“我不接受背叛。”心脏像扎满了刺，阵阵绞痛。</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老陈正在店里忙碌。周末人多，生意也好。</p><p class="ql-block"> 黎矿阳喝得醉醺醺的，两眼赤红，进了老陈的店子。</p><p class="ql-block"> “老板，又来客人了，你生意好呐。”一个四十左右看着也像顾客的男人看见黎矿阳进来，忙告诉正在埋头整理衣服的老陈。</p><p class="ql-block"> 老陈站起来，看见是黎矿阳，笑笑:“老同学又来照顾我的生意？”</p><p class="ql-block"> “我坐一会儿，不买衣服。你先忙，忙清了我和你说几句话。”黎矿阳捡个凳子坐下，朝老陈挥挥手。</p><p class="ql-block"> “老同学久等了，什么好事？”店里最后一个顾客走了后，老陈看看再没人进来，朝黎矿阳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