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远的美篇

星远

<p class="ql-block">轨迹,一个人的一生中能遇到一个好的父母好的祖父母,好的家人,是无比幸福快乐的源泉。我有幸生活在一个虽然贫穷却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之中,家人们用各种不同的方式诠释着善良,乐于助人,克己复礼尊老爱幼……。历尽千帆,来到人生的冬天的时候,所有的善良都以不同的方式回馈给我自己,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的父母祖父母们用生命,和生命中所做的善事换来的。仅以此文怀念和铭记着我的在天的亲人们!</p> <p class="ql-block">轨迹——</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如果把生命比作四季,古稀之年无可厚非的就是冬天了。人们赞美春天,春天是生的象征,万木复苏,欣欣向荣,生机勃勃……而冬天万木凋零,地冻天寒,一片萧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挺喜欢冬天,喜欢萧瑟的冬天里田野静悄悄的安宁,和人们历经春种秋收后的或喜或悲的结局,以及尘埃落定后的踏实。</p><p class="ql-block">原以为古稀是一个遥远的未来,不经意间,往事历历一幕幕涌上心头,曲指数来,年轻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春,夏,秋已经像梦一样只留在我的回忆里,无声无息,随着越来越衣食无忧,却越来越孤独寂寞,越来越依赖手机电视剧打发日子,就越来越怀念小时候虽然温饱难求,人和人之间却你来我往,热热闹闹的日子,忍不住的思绪又回到了遥远的从前……</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收音机就算是家里的奢侈品了,66年夏天收音机里广播了“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不知道为什么要炮打司令部,觉得很奇怪,司令部怎么能炮打呢?接下来的日子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那年我上四年级12岁。没几天就到了放暑假的日子,放假后,初中的孩子们开始大串连,全国各地任意跑,当然去北京的多,毛主席先后接见了8次红卫兵,第一次是8月18号。我们这些小学生,就在大街小巷里看热闹,当然,不上学了,理所当然的帮助家里干家务活,抬水拾材洗锅涮碗生火做饭无所不能。偶而也参加学校的宣传队唱唱歌跳跳舞,乐的不用学习了。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年,开学遥遥无期,漫无目的的等待中,68年冬天,我坐表叔的大卡车回老家住了将近一年。本以为正常假期,却结束了我的学习生涯,从此离开了学校,再也没有回去。69年8月18 号,小学都没有毕业的我,一个偶然的机会,却加入到轰轰烈烈的知识青年的队伍中,满怀着朦朦胧胧的豪情壮志,只身前往北京,从北京加入到千千万万的上山下乡和支边的队伍中,成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的一名战士,引起我多少小闺蜜们的羡慕。不知不觉中,斗转星移一年一年春去秋来,眨眼间从豆蔻年华到了古稀老人,往事历历,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夜以继日的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从哪里说起呢,脚踩西瓜皮,任杂乱无章的思绪随风飘扬吧。</p> <p class="ql-block">1954年的冬天,到了腊月,小年前夜,地冻天寒月斜星稀,深冬里凛冽的寒风和着阴沉的云伴着繁星点点,忽明忽暗的路灯将人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爸爸妈妈迈着主人翁的步伐,行走在冬天的风里。山路崎岖,上坡下坡,夜深人静,行人稀少……那是个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即将临产的妈妈下班后又去黑沙坪坑口帮忙,黑沙坪离家很远,爸爸妈妈是党员是干部,在那个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干部们哪里困难哪里去,越是艰险越向前!妈妈快要临产了,这是第二胎了。那年头没有什么产检b超,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这个孩子怎么办呀”妈妈边走边问,“如果还是个男孩就,就,不行就给人吧”。爸爸无奈的回道。想到年根将到,刚刚两岁多的大儿子在奶妈家,也该结算了。生下他的时候,爸妈还在求学,生活艰难,于是给哥取名“难”,后来上学时改为“南”。学校没办法自己抚养孩子,是爷爷想方设法在老家坑洞那个村子里花180斤粮食,10 斤棉花雇了个奶妈,奶妈家贫如洗,哪里有能力抚养孩子,迫于生活,硬顶着凑合吧,孩子三天两头生病,那时候缺医少药,孩子一病就给奶奶送回来了,小脚的奶奶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常常是用土法子,扎手指头放放血,熬点葱姜汤之类的抵挡抵挡。有一次送回来的时候汤水不进,几乎没有气息了,眼看着不行了,都把放羊的叫来,准备抛弃了,生为长子长孙的孩子,是奶奶的心头肉,奶奶心疼不已抱 在怀里亲吻着哭喊着“拿孩肉儿”,居然发现还有点息气,于是从炕头找来针线,手忙脚乱先用手撸,再用线把手指头缠绕几圈,用平时做针线活的针在指甲半月板的地方扎上三针,用力窝出黑红的血,随便拿个纸或布擦擦,接着扎下一个手指头,有时候一只手扎三个手指头,有时候两只手十个挨着扎。我小时候被扎手指头的时候东躲西藏,被抓回来强行挨扎,吓的鬼哭狼嚎,哭喊挣扎掩盖着疼痛,一般扎完手指头奶奶都会给我点炒黄豆酸枣之类的好吃的哄哄我,然后还能喝点葱姜红糖水,因此,生病有时候确让我又怕又盼。就这样靠这种办法硬是挽回了哥的一条命。其实,也许就是饥寒交迫饿得。从奶奶家到坑洞怎么也有十来里地,那时候奶奶虽然还年轻,可是一双小脚抱个孩子来回一趟的艰难可想而知。夜雾朦朦,月斜星稀,爸妈那主人翁的步伐也开始越来越慢了,还好,转个弯就到了“龙王堂”了。龙王堂在山根底下依山而建了一座三层楼,爸爸就在那个楼里上班。从龙王堂往东到黑沙坪,往西就到了那个遮风挡雨的家,他们等于是走了一半了。也不知道几点了,也不需要知道几点了,不管几点吧,路就在那里,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弯弯曲曲的小路,似有似无的路灯近了,在往前走就是“东水沟”,东水沟中间一条大沟,两边是大大小小弯弯曲曲的窑洞,那些窑洞和我们老家的不一样,没有院子,一般是从门进去后是厨房放些杂物,半中间挖一个通道,不一定直,歪歪扭扭穿过去,有一个大一点的洞,靠阳光那面是一个大炕,炕上有一个大玻璃窗,我们老家是木格子上糊麻纸的窗。东水沟上去,就看见半山腰的那排平房了,就是爸爸妈妈遮风挡雨的家了。那时候的人们起名字都很简单,盖多少间房子,就是这片房子的地名,我们家住在45间,两排平房镶在一圈窑洞之间,门前有一片小地,居然可以种点玉米之类的东西,下了坡还有两排平房,坡上坡下爬上爬下,隔着坡,坡上坡下的人们就可以对话。还有30间,50 间等等。夜深人静,星光点点,那弯弯曲曲的小路,那似有似无的路灯,那高高低低的大坡小坡,爸妈年轻的脚印一串串一串串留在深冬的风里,他们虽然满腔热血也无法遮掩住那凄凉艰难的半饥半饱的困苦。爸妈都是老大,下面几个弟弟妹妹都尚未成年,刚刚离开农村参加工作的爸妈,微薄的收入需要抚养的人实在太多了,爸爸妈妈和爷爷三个人 上班,工资不足百元,除了两个叔和姑,还有姥姥姥爷舅舅小姨,都需要资助抚养。他们年轻的生命中承担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好在妈妈自幼丧父,从小就生活在艰难困苦之中,如今虽然日子艰难,可是穷人当家作主,不用受气了,虽然过着半温半饱的日子,比起从小寄人篱下还是好多了。终于看见家里的灯光了,姥姥在灯光下一边缝缝补补,一边等待着她的孩子们。那个遮风挡雨的房子,前后两道门,开门迎面有一个大镜子,镜子里面镶着“革命伴侣”四个字,这面镜子,是家里唯一的装饰,镜子下面用砖头支着一个木头箱子,箱子上面后来还有个收音机,门的右边是一盘大炕,炕边是砖砌的灶台,门的左边是里间,里面迎面也是一盘土炕,炕对面摞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子,纸箱子后面的墙上,贴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剧照,这些漂亮的画片,使这个简陋的房子里有了一点漂亮的颜色,纸箱子里放着一家人杂七杂八的东西。灶台后面有个门,开门进去也是砖砌的灶台算是厨房,灶台旁边有个大水缸,厨房旁边是门,我们叫后门,开门出去家家户户都堆着一个大煤池子。终于到家了。那时候全家人都没有表,也不知道几点了,矿上三班倒,早上8点,下午4点晚上12点每到上班时间就会鸣气迪,土话叫“嚎气”。其他时间人们只能猜了。姥姥心疼的说:“怎么今哉晚才回来?”边说边捅火热饭,捅火时炉火上窜,碳被燃烧后忽明忽暗宛如红宝石般闪烁着,使这个冰冷的夜变的柔和了许多。所谓饭,也就是加了些许菜叶子的米汤,即使是这稀汤寡水的饭,姥姥也没有舍得喝,爸妈一路上的劳累和辛苦,在老人的等待中温暖了许多,有妈的孩子心里什么 时候也暖洋洋 的。夜静更深,腊月里彻骨的寒风不依不饶,从毫无遮掩的崎岖不平的山路追来,从窗户缝门缝中刮进这个简陋 的家里,也许是妈妈一路艰辛,也许是……</p> <p class="ql-block">我怎么难受了,肚子也开始一阵一阵的疼,想上茅房’妈妈说。姥姥连忙给妈妈一个结盆,说:“冷汪汪的不要出去了”。妈妈刚刚坐上去,一个女婴便呱呱落地了,可是家里确连个剪子也没有,“隔壁老吴家昨天刚刚生了一个男孩子,肯定有剪子”妈妈说。于是姥姥便敲门去借,好在那时候家家户户的门都很简陋,有时候也不上插销,姥姥回来三八两下,用几块旧布包包 便把我扔在里间脚头了。听妈妈讲起这些的时候,我就想:那个剪子干净吗?拿回来的时候擦洗过没?在那么忙乱之中,肯定没有,可见人的生命力是多么顽强。有道是:男人修路,女人修身。妈妈说起来的时候很轻松,不像现在电视剧里面生个孩子地动山摇的那么吓人。本来准备送人的孩子,看看是个闺女,就留下吧,妈妈说,那时候又累又饿,也顾不上看,两三天后歇过来了,才把孩子提溜过来擦擦洗洗,耳朵上的毛老长,又瘦又小,裹簇囊眼,没个看头。就这样在我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在灶王爷上天的前夕,在数九寒天的风里,在月斜星稀的腊月的深夜在大人们的艰难和忙碌中来到这个世界上一个闺女,生命从冬天开始,这个孩子一落地就让本就穷困的日子更加艰难。当一家人终于安顿下来的时候,远处响起了汽笛声,12点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因此爸爸把我的生辰定为子时,地冻天寒星伴月,有女陪娘梦可甜?当人最基本的温饱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又怎么能顾得上欣赏孩子呢?妈妈更多的是辛苦过后的疲惫不堪。冥冥之中这个孩子好像知道自己给这家人添了麻烦,从小就很乖,不哭不闹,无声无息,好像知道自己有点多余,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不管怎么说吧虽然日子好难,可年轻的父母也算是儿女双全,苦中有乐,心里的喜悦也是不言而喻的。在后来的岁月中,妈常常说,现在的人享福不足了,你能长大成人,谁也能行。迷迷糊糊之中,邻居老吴家的鸡开始叫了,天还灰朦朦的,被窝刚刚暖热,有钱难买黎明觉,更何况忙忙碌碌到半夜刚刚入睡,这是一天中最难得的一小时,覆盖了半个天空的那悦目的湛蓝色的天空开始泛白了,不想起来。翻个身又迷糊一会儿,他们实在是太疲惫了,当一遍遍的鸡叫的声音连成一片的时候,姥姥起来捅火坐锅,水缸上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轻轻的一敲就碎,水开后姥姥用三个手指头撵一拙小米,熬一锅清不见米的汤,放点红糖,就是坐月子的标准的饮食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熬米汤的小米也一天天逐渐增加,有时候也许加个鸡蛋,偶而有些挂面汤,到满月的时候小米汤就成了二稠粥了,后来的岁月里妈妈说起来的时候也很纳闷,说那时候每天清汤寡水毫无营养的喝一个月米汤,奶水确踹踹的流,现在的人,生了孩子,鸡鸭鱼肉各种各样的营养品吃着喝着,确十有八九没有奶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命里有时终须有,生命并不是仅垂青有钱的人。三号家是个有钱人确一个孩子也没有,每天路过她家门口,我就不由的从窗口望着他们家漂亮的柜子,柜子上黑幽幽的底色上有古色古香的描金的风景画,让我很是羡慕。住在矿上,不缺煤炭,家家户户后门都有一个大大的煤池子,煤池也是用碳垒起来的,等我长大的时候,那些煤池子是我小时候捉迷藏的乐园,那时候,一心总想着藏在哪里不容易被找到,哪管它干净不干净,虽然每日里窝头咸菜,抬水拾材捡撂碳,可是没有学习的压力,从来没有什么人过问我的功课考了多少分?住在矿上,更不缺可以一起玩的小伙伴,左边邻居老吴嫂,这不昨天刚刚也生了个男孩子,老吴嫂比妈妈大不了几岁,上面已经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日后,老吴嫂陆陆续续又生了五个孩子,家里有整整五男五女十个孩子。一出门就是一群一伙好不热闹。虽然数九寒天,家里倒也暖洋洋的。屋子很小,炕很大,从早到晚做饭的火,穿过炕洞从屋顶冒出的缕缕炊烟,告诉邻居们家里有人,于是左邻右舍便会上门探望,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来来往往很平常,那时候的人都不富裕,一般都会顺便把做衣服剩的各种各样的布头送给有小孩子的人家,然后老人们便用这些布头拼成衣服,美其名曰“百家衣’’也叫‘百宝衣’,那时候的衣服也就能比比谁的百宝衣上的布头颜色漂亮了。大公鸡固执的叫声终于把疲劳的人们催起来了,门口的鸡窝接二连三的打开了,扑愣愣的鸡争先恐后的跑了一院。那排镶在山凹里的家,低矮的房顶,破旧的门窗,家门前那棵树被山里的西北风吹的东倒西歪,树和树之间拉一条铁丝用来晾晒衣服。门和树之间那条蜿蜒曲折小路通向两边,一边通向爸爸上班的龙王堂,一边下个不大不小的坡,拐个坑坑洼洼的弯过去有个水管子,上上下下的人们排队在那里或担或抬水。爸爸在上班前要把水缸担满,然后要劈柴捣碳和煤泥,也许还要把前后院子打扫一番,一早晨的忙碌告一段落了,姥姥把给妈妈熬的稀米汤里加一点玉米面打成糊糊,在配点窝头咸菜,就是标准的早餐了。上班的路需要步行半个多小时,那时候买个自行车得攒一年的钱。家务活本来就重,再加上又加了个孩子,生活费用也多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省吃俭用了。爸爸走后,姥姥发现爸爸只喝了点玉米糊,没有吃窝头,那时候粮食需要粮票,不能随便买,早饭能有点窝头之类干粮就不错了,可是爸爸连窝头也舍不得吃。离过年没有几天了,擦擦洗洗,缝缝补补家里的事也不得闲。我们那里谁家生了孩子,每逢三天,七天,十二天,是亲戚朋友们探望的日子,一般是根据亲疏远近分别买一到三尺红布三到五个饼子,看过孩子还要给来客吃一顿饭,叫吃汤,人们听说谁家生了孩子,就会打听哪天谁家吃汤的具体日子,就当是一种祝福了,我生在这个远离老家远离故乡的东山,爸爸妈妈又是新来乍到,一切都免了。快过年了,姥姥顶多帮妈妈到满月,就得回老家了。晚上爸爸回来告诉妈妈他已经给爷爷奶奶写了信,一过年奶奶就动身来太原。那时候交通不便,一封信来来回回差不多也得走一个月的。零零星星的炮声提示人们快过年了,这个让人也盼也怕的日子,盼的是,不管贫富过年的时候不管大人孩子总把一年来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有一分奈何也会做件新衣服,全家人想方设法聚集在一起吃顿好的,高兴高兴。怕的是囊中羞涩,难以满足人们最基本的要求。妈妈在月子里,每日里米汤伺候,也不需要什么新衣服,亲戚朋友也远在家乡,什么三天七天十二天都免了,省了。可是年三十的饺子初一的肉扯面还是要的。那天,妈妈拿出两块钱让姥姥去割点肉,准备过年,姥姥挎上竹篮,出了家门下了坡,拐个弯,就看见那个很粗很大的老槐树,老槐树旁边有个小四合院,是个姑子庙,后来成了医务所,顺着那条高低不平的小路,在拐个弯下个坡,就是矿上的大食堂了,食堂对面一个小窗口就是卖肉的,那时候一斤肉,从六毛到九毛钱,越肥越贵。买肉,引起姥姥满腹心酸……姥姥从小生活在农村,种几亩地,靠天吃饭,那个年代的人,结婚早,年纪轻轻就有了妈妈和舅舅,一家四口也能维持生活,无奈战争年代,村子里常常需要出兵,当时的口号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办法家里穷,出不起钱,姥爷只好去当兵,家里的地村里答应帮忙耕种,姥爷走后,音信全无,姥姥到处打听也没有结果,无奈之下狠狠心割了一刀肉,去庙里抽签,签里说:‘前五天不到,后五天到”那年妈妈有六七岁了,和姥姥一起数着手指头盼,果然,第五天,姥爷回来了,是用单架抬回来的,伤病交加,回来没几天就走了。那一刀肉成了打发姥爷的祭品。年纪轻轻的姥姥,拖着一双年幼的儿女,靠种地维持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村里答应代耕的地也没人管了。万般无奈,姥姥离开姥爷的村子,后嫁到了霞庄。后姥爷也是穷人,解放前也是给人家干活也就是人们说的“长工’’,姥爷家一下子填了三张嘴,在那个粮食稀缺的年代,一下子养活这么多人,姥爷的心情想想也知道该多么无奈和不爽,于是,妈妈和舅舅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姥爷的出气筒,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有一次,妈妈被打的昏睡在厨房,姥姥心疼不已,就拖着妈妈去找村长,村长先批评了姥爷,然后和姥姥说:“孩子不是人家的,人家怎么能不嫌弃呢?何况也和人家不是一个姓。”村长建议让妈妈和舅舅改随后姥爷的姓。为了让孩子们少挨打,姥姥思量再三,想来想去说闺女日后出嫁,姓什么无所谓,儿子不行,这样,妈妈从此改姓随了后姥爷。那时候除了逢年过节几乎没有机会买肉,因此就因为快过年了,姥姥去买肉不由得想起那些心酸的往事。姥姥到家的时候,爸爸也下班回来了,他一进门就高兴的告诉妈妈和姥姥说:“我大(爸爸)来信了,过了年,我妈妈就来太原了。”姥姥听了也放下心来,因为我小姨刚刚五岁,小姨比妈妈小17岁,比我大五岁,就像我的姐姐一样。奶奶来了,姥姥就可以回霞庄过自己的日子了。那时候生孩子的产假是56 天,不到两个月。奶奶来了,妈妈就能正常的上班了。</p> <p class="ql-block">老家也是荒凉的,老家的冬天更是如此。老家也是爷爷奶奶的家,在太行山里的一个小村子—下村。下村离城很近,也就五里地,村子却很长有两里地。小时候回老家在县城下了长途汽车,拐个弯,过个小河,小河流着清粼粼的水,水里垫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我看准一块大石头,一脚踏上去,石头翘起的同时,石头下的大大小小的虾四下逃窜,那时候人们大多吃不饱,饥肠辘辘,可是村子里的人却不吃虾,偶有小孩子用瓶子捞几个,也是用来玩玩,不像现在的人们个个衣食无忧却没有不吃的东西。走过一段庄稼地,放眼望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回去都能碰到发丧的人们,哭哭啼啼,举着花花绿绿的花圈送葬。在往前走,路过一个村子——北泉寨,上个坡,就看见下村了。一进村就看见一个庙,庙边上一个大大的池子,池边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平展展的石头,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们在那些石头上洗衣服,池边有一颗老槐树,枝繁叶茂,给洗衣服的人们遮挡着日头。在往前走是磨房和供销社,那里常常聚集着村子里的或忙或闲的人们,传递者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家长里短的消息。爷爷奶奶的家一直往前走,穿过整个村子,一直走到头,有一个圆门洞,从那个洞里拐进去,前面一家是二老舅家,也是奶奶的弟弟家,中间是大老舅家,是奶奶的哥哥家,爷爷奶奶家在最里边。村里的人们把这个地方叫——寨嚎。</p><p class="ql-block">爷爷奶奶家虽然有点偏,可是大门还是挺气派的,高高的院墙,大门前有五层青石板的台阶,黑黑的大门顶上顶着“发家致富”四个工工整整的黑底黄字,进了门,一排三孔窑洞,整整齐齐,爷爷奶奶和叔叔姑姑住在东窑,东窑一进门靠墙一盘大炕,炕头也是一个砖砌的火台,后面还有一个小炕,只能睡一个人,也叫小炕。在窑洞的最后边有一个洞,里面放着煤,也叫煤坑,晚上需要填火的时候就不用出门了。中间的窑洞是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住的,里面有漂亮的炕围,地上还有个“八仙桌”,桌子正面有一个古色古香的镜子,镜子两边各有一个青花瓷的瓶子,瓶子里擦着鸡毛箪,虽然不似大富大贵人家的那么值钱,可也是看得出是个小康人家了。当中窑旁边是南窑,南窑里是放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能住人,南窑边搭个棚,棚下砌个锅台,就是饭棚,饭棚旁边有一颗老果树,枝繁叶茂能遮住半个院,果树靠墙上有个洞,那是鸡窝,我问过奶奶,为什么鸡窝洞那么高,奶奶说怕黄鼠狼来偷鸡的。老果树的另一边是个漏天的茅房,茅房出口处一棵杏树,杏树紧靠着高高的院墙,靠院墙的杏树让我想起那句“红杏出墙”的故事,不知道是不是杏树都是靠院墙才能活。当中那个窑洞的正面是一棵小红果树,不大的院子里一棵苹果一棵杏一棵小红果树,春天满院花香,秋天硕果累累,美。东窑边有一个小门,推门进去也是一个小院,小院里也并排三个窑洞,最边的那个窑洞的边上就是万丈深渊,里边放着一些柴火大缸等杂物,那些杂七杂八的支支茬茬上,经常有各种各样的鸟在那里垒个窝,窝里时不时的抱出一些小鸟,不知道是什么鸟,叽叽喳喳的给清净的院子里增加了些许生机,小院里也有两棵果木树。空地上是爷爷的自留地,爷爷在那里种了一些葱姜之类的小菜。出来大门的对面也有三个窑洞,那三个窑洞曾经是爷爷开粉房的地方。窑洞和院门之间有一个深深的井,要摇四十多圈才能搅上来一桶水。院门口有一棵桃树,靠沟边有一片枣树,可惜那些枣熟了落下来顺着沟边滚到沟底,眼睁睁看着就是不敢去捡。春天来了的时候,院里院外桃花杏花争相开放,满院芬芳。爷爷奶奶家虽然在最里边,却比前面两家大许多也气派许多。55年正月,本应该是走亲窜友的日子,奶奶却带着她的儿女们准备出发来太原了,出发前,家里的瓶瓶罐罐铺铺盖盖,满院子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需要收拾整理,能带的带,能锁的锁……。没有计划,也不知道此次出门准备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很快就回来的,因此,奶奶锁好大门,把钥匙放在二老舅家,让他们帮着照料一下。奶奶带着三个不大不小的孩子,那时候通信和交通都不方便,奶奶离开老家,哥哥在奶妈家也没有人去照料了,于是,奶奶带着十五岁的姑,十来岁的二叔和六七岁的小叔以及两岁半的哥哥,浩浩荡荡的踏上了艰难困苦的旅程,他们需要带上出门的干粮,带上能带的力所能及的东西,没有什么交通工具,连自行车也没有,他们需要步行到了县城,然后坐长途汽车到长治,需要住店,需要转车,需要到处打听买票的时间和地方,他们没有表,奶奶根据到鸡叫的遍数,判断出门的时间,奶奶那时候虽然只是人到中年,可是一双小脚,带着一堆半大的孩子出那么远的门,我不知道奶奶是如何担负起肩上的责任和怎样承受起身体上的劳累。可我知道,正是这些繁重的担子影响了他们的健康,以至于人没有老便疾病缠身。长途汽车站都很简陋,准备上车的人们歪歪扭扭的排在一起,由于时间长,往往就席地而坐,时不时还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打点热水,来来去去举步维艰。候车室里,除了等着上车的人们,也有一些乞丐在里边转来转去,奶奶衣服虽然不新,却也干干净净,那时候的人们生活虽苦,出门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奶奶衣服虽旧,难掩她的慈眉善目,总有人把那些破茶缸伸到她脸前乞讨,她也从不让他们失望,总是把自己的一点点干粮瓣一点分给他们。这就是“衣服虽破,常存礼仪之容,满怀忧愁,仍抱怀安之量”。茫茫四处人无数,哪个男儿是丈夫?一树炊烟暖色明,世事如云任卷舒。常言道:好出门不如歹在家,更何况还是辗转反侧,去人生地不熟的大地方,心里的期待和莫名的担心,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身体的劳累。终于坐上了那辆虽不精致,却很舒服的大公共汽车上了,靠在车窗上可以松口气了,汽车驶向陌生的,遥远的也是神秘的的地方,颠颠簸簸的路,是不是预示着未来的日子也许像这路一样跌跌绊绊,不管怎么说吧,历尽艰辛回头看来,所吃的苦,还是值得的,她改变了全家人以后几十年的命运,从此脱离农村,结束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奶奶带着两个叔和姑从太行山的山沟沟里,舟车劳顿总算是来的了太原的东山煤矿的五十间的那个小房子里,四排平房转一个圈,每家一间房子,我们一家四口,奶奶带着三个孩子八口人,挤在一个房子里,相比老家那宽宽大大的院子,还有那说不出来的对家乡的思念和陌生的没有亲朋好友的心里的孤独与痛苦,这种难言的苦,让奶奶背地里默默的流下多少眼泪,她常常把一串串咸的眼泪从脸颊上蹭掉,就又有一串串跟着落下……面对生活中的艰难,她能做的只能是照顾全家人的吃喝拉撒,缝缝补补和没完没了的家务事。有时候,她做手里的活儿做的出神,嘴里哼唱着很轻很慢的调“当年轻,不知道苦……”她哼唱的调子就像挽歌中最忧郁的调子那样,面对生活的艰难和无奈,她疼大的,爱小的可又无能为力,她缓解的唯一办法就是流泪了。还好,那时候的领导还是关心职工的生活,没几天,我们就搬到45间,好歹有两个房间了。奶奶一睁眼就开始忙碌着,一大家人的一日三餐,劈柴捣碳,洗锅刷碗,缝缝补补……,总有干不完的事,面对一家大大小小的人,她虽然没有东西给别人,可是对周围人的困难总是有求必应,帮着看看门,看看孩子,没几天就和左邻右舍的邻居们熟悉起来,相比邻居老吴家里的十个孩子也住着两个屋子,我们也就不是太难了。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各就各位了,二叔和姑去了杨家峪小学,爸爸在东山煤矿的办公大楼,爸爸好像是在办公室工作,他每天处理许多信件,那时候的信封上贴着新中国建国以来的邮票,爸爸都认真的收集起来,什么梅兰芳的,东方红的几乎都全了,可惜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让我们都给毁了。妈妈在供销社卖东西,供销社里就她一个人,面对饥肠辘辘的家人和孩子,供销社的饼干和水果糖,从没有动过半点念头,偷偷的往嘴里放一点点,每当月底点货,为了几分钱对不上帐而加班加点,任劳任怨。姑下了学要帮助奶奶干家务活,要抱着我去供销社让妈妈喂奶。那时候的房子那么小,里面却住了满满的人,每个人都忙碌在为衣食住行的生活中各尽其职。姑和二叔都到了杨家峪子弟小学,姑姑比二叔大两三岁,却在同一个班上学,二婶也是二叔一个班的同学。穷人的孩子很珍惜学习的机会,68 年,我在老家住了将近一年,闲来无事,把家里的纸箱子,旧柜子里的东西翻了个遍,我曾经看见二叔的小学毕业证,校长给二叔的评价很高很高,我只记住最后一句‘张宽贤同学是我校最优秀的学生”。那时候,家里实在是太困难了,如果有条件继续上学,以二叔的刻苦精神是应该不断升到……。还好那时候大人们对孩子习不像现在的人那么在意,随便上几年,认识几个字,就可以找个能干的活,养活自己。二叔小学毕业就不得不参加了工作,有了工作也就有了集体宿舍,二叔的集体宿舍就在五十间旁边,我下学回家路过那里,常常拐进去看看逗留一会,有一天,正好二叔有空,居然带着我去大礼堂看了一场电影,我清楚的记得,我们买的票在二楼,我在学校听同学们唱:“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儿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我只能看着同学们唱,不知道是在那里学的,那天,二叔领我看得就是电影—马兰花。那时候看一次电影五分钱,可是我们的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我们常常等在电影院门口,祈求有人带我们进去,一个大人可以带一个小孩进去,如果运气好就能被带进去,运气不好,就一直等着,到电影结束前二十分钟,看门的人知道不会有人买票了,就撤了,我们就会一拥而进,嘴里喊着“解放了,解放了”。所以那时候很少能看一场完整的电影,二叔领我从头到尾看了这次电影,深深的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难以忘怀。两年之后,爷爷从老家调到太谷转运站工作,奶奶带着小叔,我和哥一起搬到太谷生活。在那里我度过一段幸福的童年时光。</p> <p class="ql-block">刚刚到了太谷,爷爷租了一间农房,是一个类似老家的四合院,太谷在晋中,相比老家的山沟沟,显得平展展的,一马平川。房东的闺女叫个“牛鬼”,院子里常常传出她家人——牛鬼牛鬼的呼喊声,让我觉得奇怪的同时感到自己和自己家里人的名字个个都好听顺口。后来,爷爷分到单位的房子,于是,我们搬到那个有点像乔家大院那样的二进院的里边的院子里,太谷东街6 号。太谷不大,围绕着古楼,分东南西北四条街,南街有个剧院,商铺也多一点,挺热闹的。爷爷在太谷转运站工作,那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库房,库房里有许许多多的麻袋,麻袋一个一个摞起来,一排排的麻袋之间有窄窄的路,有时候爷爷高兴的时候就带我去上班,奶奶赶紧给我口袋里塞一个信封和小勺子,告诉我,如果库房里的麻袋漏出什么吃的东西比如白糖什么的,就用小勺子戳进信封里,我随着爷爷进了库房,就顺着麻袋和麻袋之间的小路窜来窜去,一排排的看麻袋里边装着的东西,有一天,顺着麻袋的缝我看见里边是枣,高兴极了,便一颗一颗的往出抠,边抠边吃,哪知道什么干净不干净,到头来还给奶奶带回去几颗,奶奶赶紧藏起来,说:“可不敢让 你爷爷知道了,知道了就不带你去上班了”。我想 ,其实爷爷已经知道了,只是不忍心骂我。后来,爷爷果然不带我进库房了,我就只能在院子里转,我看见院子里有几个小朋友,在树底下捡鸟粪,那时候鸟很多,树底下的石头上全是,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捡回去,放在肥皂盒里,洗手的时候放在手上搓一搓,还真的有点沫子。中午下班回家的路上,碰到卖油茶的货郎担,也许爷爷觉得我不能进库房去解馋了,便花了几分钱给我买了一碗,油茶里边有黄豆,很香很好喝,从此,只要跟爷爷去上班,爷爷就给我买油茶喝,有一天,卖油茶的来了,我满院里也找不到爷爷,边哭边喊,爷爷的同事赶紧来找我去找,正好碰上三步并作两步刚回来的爷爷,爷爷掏出手绢边擦着头上的汗边说:“我出去剃了个头,没想到卖油茶的到来了。”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