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学小林校长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哦!今日是立夏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果不是见到朋友圈里有人发出来“今日立夏”的节气祝福,我压根也不会关心也不知道哪天立夏。若要说出二十四个节气具体对应农历或公历的哪些日子,估计除了清明,其它的我还真不大清楚。若要是再让我说全二十四个节气具体叫什么,我想如果真的上天有灵的话,爷爷一定会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揍我。小的时候,爷爷跟我讲这些东西,我不爱听,就说我又不是种田的,我记它做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过后来的日子里,在一页页撕去日历纸的当中,因目光所及,于是下意识里便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不怎么重要的记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许是那根“吃神经”在作怪,它让我突然想起,立夏,在我们那还是个很隆重的时节哩。儿时的今日,左邻右舍家家户户都会做米粉蒸肉吃(我老家方言叫:米算子肉)。集市上今天的猪肉很好卖,所有肉摊上的肉一早就卖光了。平日习惯挑肥拣瘦的人,屠夫今天连他们伸出手指头的机会都不会给,手起刀落,是哪块就哪块了,不然晚了连根猪毛都买不着了。像这样好卖肉的日子除了过年就是立夏了。倘若让屠夫跪在菩萨面前许个愿的话,我想他们肯定会祈祷,一年就过两天吧,过年和立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做的米粉蒸肉特别好吃,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一个字,香。父亲最好一口米粉蒸肉了,所以他的要求也就特别高。如果母亲要是做得不合他口味,他一定会黑下个脸发脾气的,甚至还会摔盆跌(方言念:搭)钵。所以,每逢立夏母亲会极为用心,生怕惹到他“发瘟病”(母亲形容父亲发脾气的用语)。当然,母亲也是极为巧手之人,所以父亲也就从来没有发过“瘟病”。父亲最喜欢用新鲜豌豆来做米粉蒸肉。你还别说,米粉蒸肉里氤氲着那豌豆的清香,真的是一个好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立夏的前几天,家家户户都忙着做米粉子,母亲也不例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做饭前,母亲先往热锅里倒上两筒米(估计两斤的样子),再加入几颗八角同时翻炒,及至米粒脱水变黄,空气里弥漫着八角的香味,便可出锅了。待吃过晚饭,厨房拾掇妥当,炒米也冷却了。母亲又端着装有炒米的面盆去到有石磨的街坊家磨成粉。我喜欢陪着母亲去,总想去帮手出把子力气,推推磨也好。石磨旋转发出深沉的“嗡嗡”声,就像个勤劳憨厚的汉子静静劳作时那粗重的呼吸声。炒米源源不断涌入石磨上盘的洞口里,白而微黄的粉末也源源不断地从两块石盘缝里吐了出来,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跌入石磨下盘的凹槽里,飘出阵阵大米和八角混合在一起的特殊香气。街坊邻里长期相处,都会些人情世故,几个来磨粉的母亲们免不了相互抬举一番。“你家这个米算子好香哎。”“嗯,真的好香。”“哪里哟,还是你家的香一些。”做米算子炒米很重要,火候要恰到好处,火少了香气出不来,火过了又会有糊味。当然八角也非常关键,多了,香味过浓,少了,香气又太清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通常厨艺高低也可以判断一个人聪慧如何,而蒸米算子肉绝对算得上这道判断题里面的一道大题。母亲是擅长解这道大题的人,所以父亲也就从来没有发过脾气,而且隔上不久还会再买块上好的五花肉回来让母亲做给大家吃。母亲先是把切好的五花肉放在一个大面盆里,加入盐和酱油,搅拌均匀先腌制半个钟,然后再加入适量的米算子和水一起和匀,如果有新鲜豌豆就加入其中,最后一层一层像做艺术品一样很漂亮地码放在几个搪瓷盆里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入锅蒸是最后一道环节,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母亲往灶口里添加几根粗大的柴火,把火旺起来,烧开一大锅水。锅里平行摆放着两根切削过的厚竹片,这也是最原始的蒸菜架。然后把几盆漂亮码放着米算子肉的搪瓷盆稳稳地叠放在了蒸菜架上,盖上锅盖。边沿再用干净的湿抹布围成一圈,掩在上面,尽量把滚烫的蒸汽锁闭在大锅里,让米算子和五花肉之间充分发生分子运动,使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直至融为一体。二十几分钟后,母亲会揭开锅盖查看一下,若米算子过干了,便会用手蘸些冷水均匀地洒在上面,盖上锅盖再蒸上几分钟就可以起锅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和父亲一直呆在厨房,像欣赏厨艺电视节目一样陪在母亲身边。香喷喷的蒸汽像火山喷发一样从掩着的湿抹布的缝里边冲了出来,弥漫了整个厨房。时间一到,父亲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盖,用冷水洗过湿抹布后,再用它隔着搪瓷盆把米算子肉端上了桌,大声喊着全家人“恰(方言:吃)米算子肉喔”,那脸上洋溢着的是一副满意的笑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米算子肉蒸得好不好就看油,多了油腻,少了发干。母亲做的刚刚好,蒸出来的油不多不少,晶莹透亮,我和父亲吃得也满嘴油光发亮。不知道立夏吃米算子肉的风俗在当地有什么来历或说法,但是对于我们孩童来说,它就像一个成长仪式,一年一次,记录着我们的成长。那大块吃肉满嘴留香,谁能记忆不深刻哩,尤其在上世纪那个物资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然,对于我们一帮小鬼崽子们来说,吃米算子肉其实还不算最能让我们开心的。真正让我们最开心的是,这立夏一到呀,就意味着天开始热了起来,离我们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再偷偷摸摸下河去游泳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到现在我也记不得立夏是每年的几月几号,但是立夏要吃米算子肉倒是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记忆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现在吃一顿米粉蒸肉对我们来说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离开了时令节气饮食文化背景,味道就不是那个味了。随着岁月远去,有时候想想,其实我们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还真的需要有些仪式感才好。只可惜,一些美好的风俗在我们远离家乡后,同时家乡也随着老一辈人渐渐离去,不知不觉中也就悄悄地消失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唉!可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写于2021年5月9日立夏)</span></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学小林校长,体育工作者,早年毕业于九江师专体育系,现为东莞作协会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