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小毛驴儿

阮三哥

乡村乡土的记忆

　　我童年的家在辽西医巫闾山东麓，大片丘陵的边缘上，一个静谧安详的小村庄。

小村的村民以农耕为生，春种秋收，自食其力。

那是祖国解放初期，好多人家都饲养牲口，让它们在农事劳作中出力，能做好多人力达不到的农活儿。

我们家养过马，养过驴。没养过骡子，也没养过牛。

养马的时候，我还小，对马的记忆不是很多。后来马卖了，换了一头小毛驴儿。我对那头小毛驴记忆深刻。

那是一个秋凉的集日，爸爸带着我去中安集市，在好多毛驴中，挑选了一头小毛驴儿，爸爸喜欢，我也喜欢。刚买到手，爸爸就把我扶到驴背上，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我骑着毛驴儿回到家，爸爸把我从驴背上抱下来。我赶忙拉住爸爸的手，因为我的腿有点软，屁股也有点疼。

爸爸告诉我，下次再骑毛驴，要尽量往后坐，坐在驴的屁股蛋上，那里肉多，不会硌屁股。

　　那头小毛驴儿，就栓在原来养马的简易牲口棚里。那棚子由几条木棍支着，四周都是秫秸墙。顶盖也有秫秸，只是在秫秸上面又抹了一层泥，防止下雨时漏水。

牲口槽子是木制的，放在驴头的前面。毛驴儿干活儿回来，爸爸就会把草料放进牲口槽子里。那草料多数是铡碎的谷草，再掺一些瘪高粱瘪玉米什么的，再倒进一些水，用料叉子来回搅拌一下，小毛驴儿就会大口大口嚼起来。

小毛驴儿吃完草料，通常是站在那里，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就休息好了。有时干的活儿多，它很累的时候，也会躺在地上，像人睡觉那样，美美的睡一觉。

　　我们家的小毛驴儿，什么活儿都干过。记得第一次让它拉碾子，爸爸给它系上蒙眼，然后打它屁股让它走，可是它说啥也不走。爸爸连着打它屁股三下，把小毛驴打急了，蹬起后腿，也连着踢了三下。

在一旁的妈妈看出了毛病出在哪里了。她向爸爸挥挥手，示意不要再打了。她摸摸小毛驴儿的头，然后摘下它的蒙眼。

接着，妈妈拿过来爸爸扔在风车上的黑色的厚厚的家织布的褂 子，折叠成双层，蒙在小毛驴儿眼睛上，并用绳子绑紧。

妈妈绑好后，退到一边，让爸爸再赶小毛驴儿。

这次爸爸没打驴屁股，只喊了一声“驾！” 小毛驴儿就迈开大步使劲的拉起碾子来。

妈妈笑着对爸爸说：“那个蒙眼是原来马用的，太大，小毛驴儿戴着还能看见两边的东西，所以它不走。你看用衣服蒙死了眼睛它就走了，过几天我给小毛驴儿缝一个小蒙眼，再让它拉碾子就没事了！”

　　那年秋收，爸爸赶着驴车去拉豆子。我是坐着车一起去的，到了地里，我就捉蚂蚱去了。

爸爸装完豆子拉走，卸到家里后再回来装豆子再拉走。这样来回三次后，我看到小毛驴儿鼻子里出大气，像是很累了。

我跑到旁边的高粱地里，折了三穗高粱，送到小毛驴儿嘴边。小毛驴儿闻了一下，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直到把三穗高粱全吃完，小毛驴儿才抬起头来看看我。我从它的眼神里，看出来它的满足和高兴。

爸爸装完第四车豆子，告诉我豆子拉完了，让我自己走着回家，因为拉豆子的车没法坐人。

我又到高粱地里折了一棵带秆的高粱，一边跟着车走，一边把高粱带穗的那头递到小毛驴儿嘴边。

小毛驴儿一边拉车往家走，一边嚼着高粱。高粱穗吃没的时候，我把高粱秆递过去，小毛驴儿照样吃得有滋有味。

　　让我最难忘的，是小毛驴儿受伤那件事。

那是一个秋天的上午，爸爸赶着驴车去西山花生地拉花生。刚拉回来一车花生，爸爸就卸了车。那匹小毛驴儿，躺在了牲口棚里。

妈妈在屋里做鞋，我在妈妈旁边玩。爸爸进屋就说：“小毛驴儿走不了道了！”

我和妈妈立刻来到牲口棚，看到小毛驴儿躺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样子。就问爸爸是怎么回事？

爸爸说，他在西山花生地里装花生时还好好的呢，出了花生地刚上道，就看见小毛驴儿的腿瘸了，一条前腿不敢沾地，一拐一拐的走着，勉强回到家。

　　一家人看到小毛驴儿痛苦的样子，非常心疼。再说，没有小毛驴儿，秋收怎么办呀！

经过一番商量，决定让爸爸去借叔叔家的毛驴，把我们家的小毛驴儿拉到中安集上，找给驴修脚的地方看看。

借来了叔叔家的驴，叔叔也跟来了。套上车，爸爸、叔叔还有我，连推带拉，好不容易把小毛驴儿弄到车上去。

到了集上修驴脚的地方，那个师傅把小毛驴儿绑定在牲口桩子上，拿出修脚工具在驴受伤的那只前脚上切了几下，就说：“你们看，这驴脚是扎到石子了！”

我们几个人挤到前面一看，驴掌中间，真的有一块石头。

那修脚的师傅取来一把大铁钳，用力夹住石头，往外就拔。

当石头拔出来时，驴脚中间渗出血来。

修脚的师傅说：“这是个尖石头，都扎出血来了！要是不治，这驴就废了！”

修脚师傅给驴脚涂抹了止血消毒的药，又给四只脚换了新掌。

那小毛驴儿当时就好了，怎么拉它上车它也不上了，欢欢快快的跟着车回了家。

　　这头小毛驴儿，是我们家的壮劳力，苦活儿累活儿它来干，大活儿重活儿它来干。它为我们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应该说，那是汗驴功劳！

直到现在，我仍然喜欢小毛驴儿。我们家从来没有养宠物的习惯，我喜欢小毛驴儿，也许就是有些人喜欢宠物的那种情感吧。